第十七章 心语

    sat feb 14 20:51:00 cst 2015

    试问，若是你看见一个看似柔弱，实则一只手就可以把人勒死的女孩，被一个和疯狗一样的男人，死死咬住了手臂。你会怎么做？

    废话，当然是去帮助可怜的妹子惩戒狠心的大坏蛋，这可是个英雄救美的大好时机！绝佳的泡妞chance（机会）！

    一般来说，都会是这样的情节和发展吧？

    但很可惜，曾游柄不是能使出无敌斩的剑圣，也不是能变羊的法师，更不是能飞天入地的超人。他只是一个喜欢网络，高中辍学的普通人，他什么都不是，什么都做不了。

    “帮……帮帮我！”

    少女已经尽力了，她在丧失一只手臂的情况下，做出了当前状况下能做的最大反抗。可敌人的生命力实在太强大了，换成正常人的脖颈，这时候早就碎裂了。但是，男子的脑袋依旧稳稳地固定在她的手臂上。以牙齿作为武器的他，不仅牙关没有一丁点儿松弛，强壮的四肢更是分外有力地蹬着泥土，将少女一点点拉向河水。

    他要用水，终结掉少女的生命！

    “帮……帮你？”曾游柄的身子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得很清楚，从男子双眼的凶狠红光，到被绳子勒得皮开肉绽，乌黑一片的脖子。同样凄惨恶心的，还有少女被撕开肌肉，暴露在空气中的惨白色臂骨。

    “怪、怪物！”让曾游柄害怕的，不仅仅是一跳20米远，速度快过跑车，仿佛狂犬病晚期的男子。能与其角力，并毫不犹豫地用绳子绞烂他脖子的少女，不也应该归于“怪物”的一类吗？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为什么会碰上此等逾越常理之事？发生在我眼前的一幕幕，是电影还是特效？我的眼睛也在欺骗我吗？曾游柄在迟疑着，在犹豫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参上一脚，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帮助少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改变战斗结果的能力。莫名的，曾游柄看着少女滴汗的悲痛脸颊，眼神开始恍惚了。

    如果是我的手。

    似曾相识的苦楚干扰了曾游柄的思绪，他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自己的右手。尘封的黑暗记忆就此突破，如尖刀般突入层层呵护的中央心脏，难以言喻的心绞痛使劲拉扯着曾游柄的血管、呼吸道、脑神经……

    “呵、呵呵，我真傻，该怎么做，不是一开始就很明白了吗？”猛烈的呼吸难以掩盖，曾游柄拼命吞噬着氧气，他的嘴角是抽搐般的扭曲笑容。忽然，他转过身，将背部对向了逐渐靠近河水的两人。他一下接一下地挪动着手脚，他在一点一滴地移动，他在小心谨慎地拨开能切开手指的草叶，他在努力寻找由马路延伸下的水泥坡，他正在……逃跑。

    我只想……只想活着。

    曾游柄的头脑一直很清晰，这也是他引以为傲的一个能力，特别是在热烈激情的游戏对战里，他永远都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将敌人引入他构建的陷阱。因此，他没有像那些传说故事里无所不能的主角一样，头脑一热，便傻乎乎地拔刀相助，将自己送入险地。

    一个凡人，去参与怪物间的战斗，不是送死是什么？no_zuo_no_die（不作死就不会死）！咱还有几十年的大好时光没有挥霍，咱的青春才刚刚开始，咱还有更重要的私事要做。至于他们是要拯救世界还是毁灭宇宙，都交给那些漫画里基因变异的牲口解决不就得了？

    曾游柄只是在确认了他、少女、男子三人所表现的信息后，做了个最为明智的决定罢了。如果换用游戏里的场景来讲，曾游柄觉得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兵，而少女和男子是在河道里对战的英雄。他这种分分钟被秒的小角色，过去不就是送钱送装备么？说实话，他要是真贸然接近，男子会不会一脚把他踢骨折，还真不好说。

    “借口。”

    谁？谁特么的在质疑哥？曾游柄气恼地环顾四周，想要找出与他作对的声音。但是，游荡在他身边的，只有呼啸的冷风而已。曾游柄茫然地灌了一口风沙，方才意识到，刚刚发出声音的，是他自己的内心。

    借口？借口！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当**还要立牌坊的人吗？我怎么就给自己找借口了？我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吗？我的判断有什么失误吗？我难道不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人物吗？她是不是说了？不是战斗人员，就躲在她后面。她是不是也说了？保护平民是她的责任？

    对！都是她自找的，我没有错，都是他们的错！我顶多帮她报个警，至于她能不能活下来，就……不关我的事了！

    很奇怪的，曾游柄在与自己吵架，在与自己的自尊心吵架，在与自己的善心吵架，在与自己的本性吵架。

    “借口。”

    还来？你想与我辩论吗？你不知道我在戒网所是号称能把人说死的“曾秀才”吗？不……我的话，肯定知道。曾游柄失笑了，他站立在陡峭的水泥坡上，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自己跟自己做起对来了？我难道也染上王的精神分裂啦？

    “借口。”

    在名为心灵的无底深渊内，有个声音，很是执着，蠢蠢欲动。

    会得精神分裂的人，都是些弱者，被自己质疑，被自己否定，而我……曾游柄又想笑了，仿佛是在网络游戏里ks（kill_steal击杀）了一个对手，他自信而骄傲地对自己说道。我的逻辑完美无瑕，我是正确的，我是正义的，我是……无懈可击的。

    “不，你只是选择性遗忘了。”

    嗯？曾游柄愣住了，吹了这么久的寒风，鼻端环绕的恶心腥味似乎也飘去了不少。曾游柄被恐怖的血腥以及错位的记忆所影响的思路，也开始回归正轨。他好像明白内心深处为何会出现不解的声音了，那是在……提醒自己。

    “摸摸你的左口袋。”

    曾游柄失神地向左伸手，他摸到了一包所剩不多的香烟。

    喂喂，你该不会是要我跑到那条疯狗面前说，大哥，咬累了吧？要不松下口，抽根烟歇歇？

    “我只是让你拿出来，免得等下打湿了，现在摸摸你的右口袋。”

    啊！！！

    不必伸手试探了，猛然间，曾游柄全部想起来了。他右边的口袋，是一根伪装成口香糖的电击器！

    为、为什么？为什么我没有注意到？我以为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以为我只能逃跑，我真的是……选择性遗忘了？难以置信的沮丧之感漫上心头，曾游柄的自信心在瞬间被粉碎。失忆源于潜意识的抗拒，原来，真实的我，是这么……懦弱的一个人？

    “是与不是，就看你下面的选择了。武器已然到手，那么，你是要做小人？还是做英雄？”

    意识间的对话不会占用多少时间的流速，细胞的波动远比声带的震动要迅速的多。“重生”的曾游柄站在坡上往下望去，万幸，他相识不过大概5、6个小时，甚至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的“魔法使”，还未香消玉殒。

    正如少女不敢踢腿，怕被男子撑在地上的“前爪”伤到。男子也不敢前扑，少女的力量与他不相上下，跳动反而只会暴露柔软的肚皮。两者唯有僵持下去，但显然，不断失血的少女正步入疲软的死境。

    “我既不想做英雄，也不想做小人。”曾游柄回想自己短暂的年华，他知道自己不适合打架斗殴。他仅仅是想，按自己的方式……活着，“我想做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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