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篇至第12篇

    sat mar 21 08:08:46 cst 2015

    10　筐子去了哪

    这件事发生在几十年前，村里那时还有生产队，那是挣工分讨生活的年代……

    清晨，大根儿弯着腰正在割草。生产队养着牲口，把草交到队里是可以挣工分的。

    在大根儿身后十步距离是一座坟，这座坟有差不多三个月了，坟中是大根儿五十多年的好友茂阳。茂阳一年前患了不治之症，终一命呜呼。

    曾经有人和大根儿开玩笑：“你和茂阳关系那么好，茂阳若是呆着寂寞很有可能叫你去陪他！”大根儿忽然想到这句话，身体不由自主颤了一下。手向后够，大根儿试图拉近筐子。够空了，大根儿站起身回转过头就看到了离奇一幕，镰刀脱手掉落在一丛长草之上。看到了什么使大根儿惊愕至此？筐子，筐子无声无息扣在了坟头之顶。此刻是夏天，夜里气温都不低，天一亮，温度更会急速上升，干了一阵子活儿的大根儿已经汗流浃背，可他瞬间感到彻骨冰凉。

    大根儿仓皇跑回家，倒下去，一病不起，数日后便去世了。弥留之际，大根儿说着一些胡话：“茂阳来接我了……”

    听奶奶讲述时，我问：“会不会有人趁大根儿割草时不备把筐子扣上了坟头？其实只是个恶作剧！”

    奶奶说：“很有可能！可是‘人命关天’，出了人命，谁还会站出来承认呢？”

    11　嘀嗒嘀嗒

    又一次听到嘀嗒声，表哥睁开惺忪睡眼。桌上是一个被咬了一口的苹果，那是一个小巧的闹钟，时间是夜里十一点零三分。表哥连续三个夜晚被嘀嗒声惊醒，都是在十一点以后，嘀嗒声一次比一次清晰。再也无法入睡，表哥披衣而起。

    声控灯亮起来，表哥顺楼梯而下。冬天的夜无疑是冷的，离开房间不多时，表哥的身躯已经开始微微打颤。

    站在二楼的一扇门前，灯光照耀，表哥看清了门牌号码是203，脑海立刻浮现出一个女孩的倩影。

    表哥一直认为：这座楼里最养眼的就是这女孩了。我要说明：表哥并不好色，对美好异性有感觉乃是正常心理。在小区和楼里，表哥不止一次和女孩见过，距离最近是在楼门口，二人只是给了对方一个微笑。

    嘀嗒声，什么会发出嘀嗒声？是秒针在雕刻时间还是水滴的孜孜不倦？表哥按下门铃。夜里按下一个独居女孩子的门铃是否有些失礼？顾不上许多了――嘀嗒声让人心律不齐。

    后来我笑问表哥：“你那时就没想到：那也许是个美丽的邂逅呢？”

    只有表哥自己站在那儿，楼道显得空荡荡的，按罢门铃，屋中依旧寂然。表哥抬了抬手，又放下了，他的手指没有第二次落在门铃上。表哥转身迈步，他就要离去，耳际嘀嗒声忽紧，连成一串，之后便犹如水流。表哥最终拨打了物业的电话。

    下班回家，刚刚走进小区，表哥便听说：203居住的女孩躺在浴室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表哥一直不解：楼里住户那么多，为何只有自己听到了嘀嗒声？我的解释是：“那女孩一定早就对你有好感呗！”

    死了不就彻底解脱了吗？难道不把后事料理完不能投入轮回？表哥听到的声音无疑是女孩有求于他。三更半夜醒来的你仔细聆听，你听到了什么？

    12　杀和桥

    杀和桥不只是一座桥，而是一座镇子，这个地方离我家不太远，爷爷骑自行车还去过那里。

    中国的很多地名都有着它的由来，今天我来说说杀和桥的故事。

    春子不记得自己的父亲长什么模样，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抓壮丁的抓走了。那是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春子还不懂得害怕，在他幼小的世界观里有娘就有一切。

    春子娘刚过二十岁。丈夫被抓走时，她的世界一片灰蒙蒙的，天仿佛塌了。

    冬天的夜总是到来的很快，白天似乎只眨了眨眼睛就过去了。春子睡着了，睡得好甜。春子娘抱着春子辗转反侧却怎么也无法入睡――就在天刚暗下来时，一声枪响传进了她的耳朵。身体颤抖不休，春子娘今夜又将失眠了。

    春子娘长得还算漂亮，正应了那个词语：红颜薄命。娘家没人了，她指望着嫁个男人好好过日子，如今男人却……留下了母子俩相依为命。

    矮墙、木头门子能挡住谁呢？闯进来坏人怎么办？春子娘担忧着。

    还是有人闯进来了，来人应该是跨过矮墙的，屋门形同虚设，来人已经进到里屋出现在了炕边。

    月光朦胧，春子娘看到的是一个中年和尚。第一眼，春子娘就认出了和尚来，相隔一里路左右有一座小庙，庙里只有一个和尚，记得他的法名是“广盛”。

    广盛怕惊醒小孩子似的低声说：“别喊！是我！我那小庙去了几个带枪的土匪，我就躲出来了。”这是一个不是理由的理由。

    春子娘真就没有喊叫。

    广盛见此情形扑到炕上紧紧将春子娘抱住了。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可以理解的，只看你有没有真正去换位思考。不要用太多的枷锁去束缚她们――她们只是女人。

    广盛天亮前就离开了，不知是不是回小庙了。小庙真的去过土匪吗？答案只有广盛自己知道吧！

    之后无数个夜里，广盛都会悄悄来到春子家，他每次都会带吃的来，有时是一两个馒头，有时还会有些肉。

    春子娘并不问吃的来自哪里，她只是和儿子一起吃。

    吃的有了，夜里也不那么怕了，日子好熬多了，这就是春子娘的想法――乱世里一个平凡女人的想法。

    当然不会有不透风的墙，谁爱说什么就说吧――嘴是人家的。

    年复一年，春子在成长。春子从小就想弄明白：这个总在夜里带着吃的来家里的光头到底是谁？春子终于弄明白了这一切，他已经是一个大男孩了。

    春子没有怨天尤人，在一个夜里，他对广盛说：“照顾好我娘！明天我去参军了！”

    广盛拍着胸脯说：“你娘就是我的命！你娘若是有一天不在了，我就陪她一起死！”

    春子是在解放后回到故土的。时隔数年，春子长大了，村子也变了模样，春子家门前不远的河沟上搭建起了一座小石桥。院门倾斜着，春子伸手一触，门倒了。心生一种不安，春子快步进屋，屋里死一般的静。

    春子娘在一年前撒手人寰；广盛这时还活着，活在他的小庙里。

    光天化日，枪响了，不少人都看到了这样一幕：小石桥上，一个和尚被一位排长一枪打穿了脑壳。排长正是春子。春子在开枪前喊道：“我可以不理会什么人生道理，但我不允许有人欺骗我娘！你多活了一年多了！”

    春子后来被军队如何处置就不为当地人所知了。春子再没回来过，小石桥却有了名字，叫作“杀和桥”。若干年后，人口增多，镇子便诞生了，镇子的名字就叫作“杀和桥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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