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枪打赵老狗

    wed apr 22 18:20:16 cst 2015

    枪响了，那震裂天空的声音，砰！真的响了，好像惊醒了些什么，惊醒了人，惊醒了心，热血开始喷涌了，如那火山一般喷发了出来！

    因为日本鬼子来了，真的来了，像凶残的饿狼在神州大地上肆虐！

    乱世！盛夏，烈日炎炎，没有风，漫山遍野的青纱帐，一条铁路贯穿其中，向无边的远处蔓延。

    此起彼伏的丘陵边上有个破落村子，村边小路上有块残缺不全的石碑。碑上隐约可见，‘树村’两个字，村子边上有片挺大的杨树林。

    此时，树林中有两人身影在忙碌着。

    “你到底行不行？”一个裸背穿着破烂短裤的小胖子满脸灰土蹲在树阴下叼着一根草呲牙笑着，顺手擦拭脸上的汗水，旁边放着一个装着乱七八糟的破包，几根树枝和一个挖开的土坑。

    “咋不行？急啥？”一个面容刚毅的少年不满的呵斥了一句，先乐滋滋老练的装上一袋烟抽了一口，提起一个类似手枪的铁疙瘩东西左看右看喃喃傻笑“你不懂，你不懂，有了这玩意儿，咱就能要了赵老狗的命。”

    这个铁疙瘩倒是像手枪，只是粗糙的厉害，表面锈迹斑驳。

    “我看悬。”小胖子撇撇嘴，吐出草根，有一搭无一搭扣着树皮“成哥，咱回去吧，这‘独一撅’（注1）我看有人用过，根本不是咱这样，这可能造的根本不对，打不响。

    少年怒气冲冲瞪了小胖子一眼，捡起一块石头扔了过去“滚，闭上你的臭嘴！”

    提起枪瞄准小胖子，眯起一只眼呲牙直乐“赵老狗啊，赵老狗，看你还蹦跶几天？”

    “我觉得咱还是埋回去吧，在这里藏枪的人肯定不好惹。”小胖子有些担心，左右看看，整个树林有些倒是幽静，树林外正午的烈日有些晃眼，不远处阵阵蝉鸣聒噪的厉害。

    这成哥坏笑一声“切！”舔着舌头费力掰开这个铁疙瘩，生疏的塞入一粒子弹，合上，爱不释手摸索几下“行了。”

    举起手枪凑到眼睛边上伸着舌头“看看威力！”

    瞄准一棵树用力扣下扳机，砰！枪响了！

    枪忽的一阵青烟，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吓得成哥扔掉手枪撒腿就跑，连滚带爬躲入树后。那胖子惊得目瞪口呆，忽的站起，张着大嘴“我的天爷，响了，真响了。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硝烟味道，成哥擦擦脸上汗，饶有心悸的探出头“能响，能响。”

    小胖子捡起枪左看右看，成哥跑过来一把夺过踹了胖子一脚“收拾好这里，快走。”掰开退出弹壳，用裤腿擦了擦，插在腰中刚要走，忽的转身瞪着胖子，呲牙一笑，用力捏捏胖子脸摇晃“回去不要乱说，记着！”再次转身走出树林钻入玉米地中。

    胖子有些茫然的摸着脸，看到背影消失“哼！偷你爹的烟袋，回去还不知道怎么收拾你！”

    手忙脚乱的将那个坑埋起来，也钻入了玉米地青纱帐中。

    两人走后，一粒亮晶晶的弹壳在草丛中静静的躺着。

    民国二十六年盛夏，那年阿成正满十八岁，终于在苦难中熬成了大小伙子。

    这几天由于连续下了两场雨，太阳出来后一晒有种闷热的感觉，总让人感觉身上黏黏的，就像人的心思一般。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儿，这世道越来越乱了，乱的让人看不明白，让人心里没了底，各种消息纷纷扬扬，这大杨树村的农民心里也着了慌，也不知是要种地，还是逃荒，只是那日头偏了西之后，蹲在门口抽烟，默默地抽，也不做声，仿佛只有这样才有安全感，才有主心骨。

    地主赵老狗倒是非常得意，经常穿着那光鲜的绸子小褂骑着驴在街上耀武扬威，自从来了日本人，这老狗倒是越发的出息了。

    “赵老爷，您今儿个要去哪儿？”阿成爹四五十岁个子很高，头发灰白脏乱，脸眶上还带着一丝淤青穿着那补丁摞补丁的破衣服，赤脚站在毛驴边竟然与骑着毛驴的赵老狗一样高。

    赵老狗斜眼扫量了一眼阿成爹，嗤的一笑“记吃不记打的东西，咋，皮痒痒了？还来烦我？”

    “不，不，只是你看，我赁的你家房子这不到期了吗，能不能稍缓缓，等收了玉米再给行不行？”阿成爹谄笑着搓搓手“咱家有啥活，我帮着干干，也不要工钱了，给个蜀黍饼子，行不行？”

    “滚！想给我扛活的觅汗（注2）从街头排到街尾，还用你个酒鬼？”赵老狗忽的有些恼怒，仿佛这句话就是侮辱人一般“你去扫听一下，有谁愿意雇用你？给你蜀黍饼子？怕是回头就拿去换了酒，滚，滚！”用力啐了一口痰，一脚踢开阿成爹，悠悠的走了。

    阿成爹脸色有些难看，闷闷呸了一声：“都乡里乡亲，这点面子都不给。”气呼呼转身背着手离去。

    众人如看热闹一般哄笑，一个婆娘放肆笑“你个游手好闲的酒篓子，你能干啥活？去给人洗衣服做饭还是陪赵老狗睡觉啊？”

    众人哈哈大笑，这阿成爹转头恨恨瞪了一眼那婆娘“改天割了你的舌头，让你满嘴喷粪！”随手擤了一滩鼻涕冲着婆姨一甩，背着手走了。

    众人哄笑连连，倒是暂时忘却了那烦恼。

    赵老狗骑着驴乐滋滋走在青纱帐边小路上，看着已经吐穗的玉米心中直乐，慢悠悠下驴站在路边撒了泡尿，嘿嘿一笑不知盘算着什么。

    这临近日暮这温度也没了平时那么高，只是蚊子有些多，阿成躲在那玉米地中叼着一根草，盘着二郎腿一翘一翘的等待着什么，不时挥手驱赶蚊子。

    听到那小路上有了动静，翻身趴下，顺着玉米根部向外看去。远远看到那驴过来，心中一乐，舔舔嘴唇“这老小子，还真敢来。”

    掏出那枪，掰开塞入一粒子弹用力合上枪，向外爬去，忽的想了想，脱下衣服蒙住头只露出两只眼睛，在距离赵老狗撒尿不远的地方爬下，伸出枪慢慢瞄准着。

    枪瞄准那赵老狗的脑袋，想了想犹豫一下，瞄准那赵老狗的胸脯，又迟疑一下，向下瞄准赵老狗的小腿，用力扣响。

    砰！枪声震的阿成脑袋嗡嗡响，一阵硝烟冒起，阿成也不知道打没打中赵老狗，一咬牙提着枪跑了出去“别动，别动弹。”

    赵老狗正在撒尿，一声枪响，子弹飞出正打在脚边的石头上，吓了一跳，来不及提裤子尿了半裤腿。转身就怕，嗓子都变声了“杀人了，杀人了。”

    那毛驴听到枪响，受惊疯跑钻入玉米地中，赵老狗双腿酥软，连滚带爬向回跑，身后阿成钻出，看到逃跑的赵老狗怒骂一声，追了过去。

    赵老狗吓疯了，跌跌撞撞跑的很快，阿成拉下蒙脸的衣服啐了口唾沫，用力把枪扔了过去，正好砸到赵老狗后背上。

    赵老狗噗通栽倒，挣扎向前爬，回身看到枪脸色变了，翻身跪倒头也不敢抬，连连作揖“好汉，好汉，要钱给钱，要粮食给粮食，可别伤人，别伤人！”

    阿成拉上衣服挡住脸，乐滋滋捡起枪，大巴掌重重拍那赵老狗后脑勺“跑挺快啊？恩？”

    “不跑，不跑。”赵老狗低着头，眼前拼命上挑，看了一眼那补丁裤子和赤脚一愣，心中狐疑的缓缓抬头“好汉……”

    “低头！”阿成一巴掌拍赵老狗头上，用枪点着赵老狗“你个赵老狗，你说你干了多少坏事儿？”

    “我叫赵劳州，不是赵老狗。”赵老狗嘟囔几句，也是有些累了，这五十多岁年纪肥胖的身体毕竟折腾不起，用力捶捶腰“好汉，你能在这里堵着我肯定也知道我有钱，行，让我坐下，要钱要粮咱商量商量。不知道您是山上的好汉？还是侦缉队吕七爷的人？”

    “吕七？呸，那个王八蛋，你也别问，我是受人之托来收拾你，你自己说，你到底干了多少坏事儿？”阿成瞪了赵老狗一眼“前天你为啥砸了王三家的大缸？前四五天，你为啥把刘寡妇家的豆腐都扔地上，还把人骂了一顿？”

    “啥？”赵老狗有些迷茫不解，擦擦汗“就这？就请你要了我的命？大缸我赔他俩，豆腐我赔他十包还不行？这都不算啥！”

    “还有，你收租子为啥那么高？你就是欺负穷人不吐骨头。”阿成用枪戳戳赵老狗脑袋，疼的赵老狗捂着头嗷嗷叫“疼，疼铁的，疼。”

    “不收租子我吃啥？得了，好汉，说个数，我通知人给你备去。”赵老狗也有些无精打采，心中暗骂几声，算了，当是破财免灾。

    “谁要你的臭钱。”阿成看着赵老狗那唯唯诺诺的样子，心中的愤怒忽的消失大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今天就是教训教训你，记着，如果哪天还欺负人让我知道，要了你脑袋。”啪啪两大巴掌拍后脑勺上“低头，回去好好反思反思。”

    赵老狗低头，阿成得意笑笑，快步跑入青纱帐中消失了。

    赵老狗心有余悸的抬头扫了几眼，慢慢爬起拍拍身上的土，嘴角露出一丝苦笑“这混小子……”忽的脸色一惊“有枪，他怎么会有枪？”

    入夜，繁星点点，那杨树林中来了一个黑影，摸索来到胖子挖坑的地方，忽的“咦？有人来过？”慌不迭挖开坑一看，松了一口气，包和东西都在，拿出来拍拍土松了一口气，忽的想到什么，拼命向下挖了半天，颓然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坏了，出大事儿了！”

    注一　独一撅，又叫独角牛，民间土法制造，全国各地都有制造，样式也各有不同，口径五花八门，有的发射手枪弹，甚至有发射步枪弹的，这些土造手枪形状各异,但一般都采用类似猎枪的两段式铰链结构,从打开的弹膛尾部直接装填枪弹,发射后要将握把向下撅开以便退壳,故称为“两撅枪”,又被叫作“撅把”或“撇把”枪。这些枪的枪管都是自行打制,有的用铁条盘成。口径也是五花八门,有的发射手枪弹,有的甚至发射来源广泛的步枪弹。其中有些有膛线,而多数则是滑膛,只能在近距离内使用。“两撅枪”一次只能发射一发枪弹,所以又被叫做“单打一”。这些土枪多数都采用外露式击锤来击发,射击前一般先将击锤扳开,突出的击锤末端形状类似牛角.所以在北方的很多地方,又把这种土造手枪称作“独角牛”。

    注二　觅汗，泛指给地主家干活换取短期利益的穷苦人，与短工意思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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