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朝局难柔福归熙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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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u apr 23 15:10:37 cst 2015
瀛烈登基那日,急报便通过接力传输,当晚到了蓬莱洲。瀛楚很开心舅舅和姨娘促成的这个结果,也暗中注意熙朝朝局。高环山被封征北大元帅,即将远征,他便为之担忧过。熙朝人马虽多,但熙朝人和出于苦寒之地的北汗人比,体格不够强壮,视死如归的血性也略欠缺。再加上,瀛烈刚登大宝,夺的乃是倪贵太妃的孩子鲁王昀赫的天下,倪贵太妃霸占后宫那么多年,势力早就延伸至前朝,昀赫完全继承了倪贵太妃的那些人脉,失意之下,焉能服气?
和倪贵太妃一直沆瀣一气的何太妃,她的儿子齐王昀襄也不是省油的灯,高环山领军北征,昀赫、昀襄会设陷阱,是意料中事。
身处朝堂之上,光有几位领军的将军,以及数位肱骨大臣拥戴,想安稳做成皇帝,远远不够。
高环山的人马还没离京,鹰王白瀛楚就为弟弟新帝瀛烈考虑,忧患之下,己方可以有什么对策?
新帝瀛烈缺人,王强也好,陈谦也好,包括高环山、刘北原、余怀玉,他们都老了。老人最大的不好,就是容易墨守成规,不仅做事不灵活,而且容易变成敌人的靶子。高环山北征了吧?如果瀛楚现在站在昀赫、昀襄的位置上,他一定会从粮道下手,缓增粮草,然后联合北汗,逼死高、刘、余三人。高环山等三人一死,北征便失败了。瀛烈初登基,就创下这么大一个败绩,声望将会如何,可想而知。再进一步说,高环山等人的位置,昀赫、昀襄将迅速派人填补上。军中全部换成昀赫、昀襄的人,瀛烈的皇位还能坐得稳?只要北汗再一次起兵攻打,曾经瀛烈是怎么坐上这个皇位的,那时候,他就得怎么再滚下来。
姨娘和舅舅的本事,到这种时刻,都已经用尽,接下来的事,算来算去,也只能靠他。
蓬莱洲,他不能丢。而熙朝,他必须派人去!
派谁去?
蓬莱洲上有的是从熙朝带回来的人,但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是在熙朝活不下去,心甘情愿跟随他到蓬莱生活。蓬莱生活安稳,日子富足,这些人没有谁愿意回去。
如果硬要找一个,就只有柔福!
柔福的蛊毒已经完全被解。配置百合香雪玉露丸的是个奇人,百合香雪玉露丸不仅能够解毒,更加是辟邪的灵药。那蛊虫,闻到它的气味,就控制不住自己要爬出来。蛊虫一去,院判也好,法音也好,就会对症下药。
鹰王在崇安殿召见柔福,柔福行大礼完毕,鹰王将她叫至身边。
大病初愈的柔福,原本丰润的脸颊凹陷下去不少,眼睛越发大起来,只眼神,还是那么清朗。
鹰王心有愧疚,柔声说:“灵儿,你怪孤吗?”
柔福摇摇头,说:“我来天都,就是为了偿还我母亲亏欠您的情意。无论吃什么样的苦,我都不抱怨。”
她居然这样懂事,接下来的话,鹰王简直不忍心说出来。
万里以外同胞兄弟的危难已在眼前,兄弟连心,容不得再有其他情愫阻隔。鹰王思虑再三,正色对柔福说:“灵儿,孤要送你回内陆。”
柔福一惊,急声问:“为什么?殿下讨厌柔福,觉得柔福已经成为累赘了是吗?”她八岁到天都,七年跟随鹰王身边。开始的三年,鹰王一直拿她当眼珠子看待。到哪里,柔福公主都要跟在王驾身侧。鹰王抱着她游园赏花,带她看京城新来的马戏表演。柔福会写字,可是吟诗作对却来自于鹰王亲传。鹰王也教她武功,特别是息影轻功,柔福练得最好。晚上睡觉之前要看星星,陪在身边讲故事的,是鹰王。偶尔生病,要被拉着手,不停感受关爱,那个坐在旁边悉心备至的,依然还是他……
柔福有亲生爹娘,可是,即便这样,鹰王还是让她感觉,这儿就是她的家。现在突然要被送走,她怎么能接受呢?不能接受,心便会难受,一难受,滚滚的珠泪便掉落出来。落在鹰王的手上,鹰王既感动又更增内疚。
鹰王对柔福说:“灵儿,天都并不是适合你久待的场所。你的百合香雪玉露丸,已经都用完了吧?”
柔福这才发怔。
鹰王说:“我知道你之前便服过一丸――”说到这儿,他不由自主低头叹息一声:“孤若再将你在身边留下去,怕是有一天,孤就会愧对你母亲。”顿一顿,又道:“你父亲非比常人,一直没有就你的事情加以过问。若得知你在这儿有过闪失,以他本事,怕也不会姑息。”拾起柔福的手,温言道:“你,终将有一天会从这儿离开。”
柔福不吭声。鹰王的意思,她非常明白。
柔嘉大公主越长越大,总有一天,会和她针尖对麦芒,双方势不两立。鹰王是柔嘉的生父,柔嘉还是王后这个生母。自己的母亲,哪怕在鹰王的心中占据无比重要的地位,但是毕竟,娘是爹的人!
鹰王是一个非常看重家庭情分的人,在他心里,家人会占据比任何一样事物都要重要的地位。他不想自己再在天都留下去,以免日后,自己和柔嘉大公主两相对立,为了权和利益,闹得不可开交。
柔福是个很懂事的孩子,她既然已经参悟到,也就不再勉强。她退后一步,郑重其事蹲身万福,认真道:“灵儿都知道了,灵儿愿意回内陆。”
鹰王欠身将她拉起来。拉着她,两个人面对面。鹰王沉吟许久,方才道:“孤虽然不能好好照顾你,但是,有一个人,孤会将你托付给他。他叫龙瀛烈,是熙朝先帝龙博瞻的十一子,孤是先帝第三子,龙瀛烈,正是孤的亲弟弟。瀛烈于不久前登基为帝,他拥有熙朝广袤的土地,也拥有比孤更为强大的势力,孤将你托付给他,他会代替孤,更为妥善照顾你。”
柔福还能说什么呢?她感念鹰王无时无刻不为她着想,只能柔声回答:“多谢鹰王,我会内陆,一定会去拜见我朝那位刚登基的新皇帝。”
鹰王细细观察她的脸,觉得那上面并无半点欢喜的表情,便问:“怎么?你还是生孤的气了?”
柔福努力控制,但还是吸了一下鼻子。为了不让情绪过多地流露出来,她飞快地一转头,将脸转向旁边。
鹰王也不好受起来,暗中叹气,过了一会儿,才说:“就这样定了,你跪安吧。”
柔福蹲身,站直后,退出十步,方才转身走出去。
时间拉回到多日后北汗的战场上――
高进抱住高环山插满羽箭的身体,狂怒不已。六岁离家,从此每日只在书信中感受父亲的音容笑貌,原指望,学艺成功下山归家,会和父亲团聚,结果,从山上下来,一路飞马赶至,最后只抱住了父亲流光鲜血之后飞速冰冷的身体!
高进嘶声力竭地叫喊:“爹、爹、爹――你回答我,你回答我啊!我是进儿,你的儿子进儿,我是来帮助你的,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喊着喊着便哭起来,泪洒战场。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他突然止住哭声,脸忽的转过去。一双眼睛变得血红血红,逼视北汗王。北汗王的马抢先不安起来。畜生的触觉,感受到了前所未有浓烈的杀意。高进放下父亲的身体,将师父赠送的白云剑给拔出来。
哦,不!他不单单拿白云剑,高环山的佩刀也被他拿在手中。高进一手剑,一手刀!草原上风“呼呼”吹着,破损的熙朝旗帜以及北汗王的军队竖着的旗帜,均在风的吹动下“猎猎”作响。高进的形象,一时间变得无比高大。
杀戮,就此开始!
北汗王永远也料不到,这一次的战斗中,他会碰上这么一个年轻人。他是这样勇猛,如猛虎出动,如饿狼下山。己方部队并不孱弱,但是他冲进来,刀剑一齐飞舞,自己剩下来的亲兵竟然又少了大半。
北汗人不多,所有人马加起来也不过两万人,北汗王打埋伏,陷住了高环山。但是,困住高环山的部队,也不过就是两千人的小部队。
和高环山的人相遇,火拼掉一部分,杀高环山,又牺牲掉一部分,高进这时候杀进来,左手刀,右手剑,勇猛无比,无人抵挡。不到一千人的队伍,不多时,又少了百十名。
熙朝后方有声响,似乎援军要到的样子,托伊合胆怯了,拨马便想后撤。可是,已经杀红眼睛的高进,如同杀神附体,接连越过几个紧紧跟在托伊合身边的北汗兵,手起刀落,准确无误砍下托伊合的脑袋。托伊合胯下坐骑还往前奔跑,带着托伊合没头的身体跑了很远。托伊合的身体没了头的指挥,最终还是掉在马下。汗王死了,北汗兵顿时大乱。高进穷追不舍,一个人杀得九百人四散逃跑、哭爹喊娘。
前来支援的是姚之洞――高环山麾下一个牙将,级别不高,却是个有见地的人。粮草迟迟不到,三位将军都着急了,只有他还能保持冷静。虽然没有救得了高环山、刘北原,之后也没找到失踪的余怀玉,但是,毕竟将高进给找到。
要知道,在那时,北汗大王子札木查带着近五千人马正来接应。
看着远远的那边出现的数不清的旗帜,高进直到回到营地睡着,又醒,都没分得清,自己在那一刻,到底是麻木,还是心惊。没有人不怕死,哪怕仇恨刚刚才统治整个心胸。他和姚之洞回营地的时候,就一直在揣摩自己正面临的局面。擅入战场者,若军中剩下的最高将领不承认他真实身份就是大元帅高环山的儿子,将他当成奸细,怎么办?杀了托伊合,北汗一定把他当成了头号仇敌,熙朝军队容不下自己,莽莽草原,势必也没有自己的活路。姚之洞对他态度还算不错,说到高环山、刘北原突击却遭到伏击,高进顿时做了那个足以改变他后来命运的决定。
事实证明,吴义谷这个人,乃是皇帝以外其他人安插在这个地方。
高进杀了这个人之后,姚之洞没有拘捕他,新帝瀛烈也没有下旨格杀他。新皇帝反而给了一条让他即刻领征北大元帅职务的圣旨,说是打不赢就满门抄斩,其实高进知道,圣旨到达的这一刻,他算是从极端危险的错误边缘,暂时回到安全地带。
可是,接下来的事怎么办呢?
粮草再不来,战士们的手脚继续冻伤坏死,他这条命,终究颤颤巍巍悬在空中。不仅如此,高家满门的生死荣辱都牵系于此。半夜风起,高进无心安睡,从帅帐出来,看着苦寒之地几乎已经被冻住的夜空,愁结满怀。
一个月前,过完十五岁生日的柔福公主终于踏上奔赴内陆的归程。
说是归程,那是因为柔福本是熙朝人。鹰王瀛楚派她回去最重要的目的,就是因为她在熙朝,有着比瀛楚手下任何人都要广泛且有用的势力。
120米长,60米宽的巨大圣鹰,十二面帆被风鼓足了,带动船,向广袤的熙朝土地进发。
柔福一天一夜都没出舱门。第二天,清晨的阳光播撒在平稳波动的海面上,波光粼粼,好像一大片闪烁的碎金。南宫昊穹轻轻敲门,敲了一遍又一遍,没有梳洗、头发就那么随便披散着的柔福才将舱门打开。
柔福住的房间,是鹰王在这艘船上时所使用的。很大,里面器具,无论是纯正的毫无杂毛的波斯地毯,还是两边安置的袅袅喷吐香气的香炉……一应达到了精致奢华的标准。
被和鹰王离别的愁绪纷扰的柔福,美丽的小脸失去了以往欢乐的光彩,大眼睛也不灵活地转来转去,浓密的睫毛深垂着,好像给自己即将从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情绪,挂上一层厚厚的门帘。
南宫昊穹“嘻嘻”一笑,热情道:“去甲板上看早升的太阳呗。”
柔福说:“只要天好,天天都有的看,有什么好看?”
南宫拉住她的手,讨好说:“别呀,就去看看呗。你都一整天不出门了,再闷下去,可就闷坏啦。”
柔福说:“我一个被抛弃的外人,流落在这片大海上,虽然住的是豪华的舱房,船也是蓬莱最大的宝船,可那又怎么样?鹰王对我的喜欢都是假的,他心里真正装着的不是我,也不是我娘,他爱他的王后、爱他的柔嘉嫡公主远胜于我。闷坏、不闷坏,又有什么重要呢?”
南宫被她这番话中极大的情绪给呛住,柔福甩开他的手,抓住舱门就要用力甩上。
南宫先她一步把住门框。
南宫推着门,对柔福说:“我要是告诉你,鹰王派你回去真正的原因呢?”
柔福微微一怔,闭口不言,凝目于他。
南宫显然很为难,鹰王的旨意里面并没有让他将所有事情毫无保留、全部对柔福公主坦诚的意思。但是,鹰王旨意里还有一条,务必让柔福公主,参加到协助瀛烈新帝的行动中来。
最要紧的事情,鹰王什么都不对公主说,公主只是因为和王后、柔嘉嫡公主之间存在莫大矛盾,被鹰王强制出局,伤心难过,新帝是谁?柔福公主的回归和新帝又有怎样重要的关联,他现在说了,公主会理解,其后会乖乖跟着做吗?
可是,如果他也什么都不说,只怕后面的一切行动,岂不是都会变成莫名其妙的事?
柔福凝目半天,南宫也没说出一个字。
柔福耐心用完了,伸手来推南宫,让他赶快出去。
南宫连声道:“好好好,我说,我全说。”求到柔福停手,他补充一句:“我要去甲板上,才把所有的一切告诉你。”
柔福说:“还要看太阳,是吧?”
南宫挂出招牌式嬉皮笑脸的表情,点点头。
侍女端水给公主漱口、净面,柔福换上外出用衣裳,又稍作打扮,这才走出舱门,登上甲班。甲板上,太阳的光辉果然洒了一地。九月刚到,这个位置的气温,正是无比宜人的凉爽呢。
南宫尽量精简言辞,将熙朝的朝局向柔福叙说。柔福听完,螓首低垂,秀眉微锁。
南宫忐忑,小心翼翼问:“怎么啦?到底还是生气啦?”顿了顿,道:“殿下大概就是怕看到你这样的心情,不忍强迫你做你不爱做的事情,因此,才让我在你离开蓬莱之后,找机会,好好说。”
柔福抬起头,目光澄清如水看着他,语气平和说:“我母亲受殿下大恩,这辈子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在所不辞。殿下不需要为我着想,就算他当时什么都说了,我也会义不容辞,按照他需要我做的,一丝不苟认真去做。”
南宫眨眨眼睛,情不自禁之下颇有些瞠目结舌。过了一会儿,他才说:“公主,我看你对殿下他――”
“他什么?”柔福见他说到一半话语停住,反问。
“噢……”南宫为自己及时兴起的荒唐想法感到惶恐,柔福天真纯真的模样,又让他很是羞愧。
南宫举起右手,扰扰头,转话题道:“说说我们到内陆之后,该做什么吧?”
柔福没有接话,转身望向大海。面对太阳的方向,海面上,碎金点点,果然漂亮。此时此刻,东西南北除了水之外,很难再看见其他什么。蓬莱洲,早就被远远抛开。柔福的心,充塞着无法言说深重的伤感,而她整个人,在这一刻,似乎霍地长大了。
柔福问南宫:“你知道我真正的身世吗?”
南宫摇摇头,说:“只知道殿下叫你‘灵儿’。”说着,他很认真想了想,说:“公主,你在熙朝的势力很大吗?要不然,殿下为什么将那么大的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我也好,茂德也好,景明也好,我们都是对殿下忠心耿耿的人,无论殿下让我们去做什么事,涉险也好,赴死也好,我们都不怕,都会做。”
柔福说:“我在熙朝没什么势力,倒是我爹――”说到这里,她额外加了句解释:“我说的是我的亲生父亲。”南宫正用心听她下面的话,没留神这句话个中隐含的深意。柔福便轻轻一笑,顺着话题说下去道:“我爹有不少异性手足,他们互相关联,互相扶持,假如将他们都调动起来,为新帝所用,确实可以做些事。”
南宫好奇问:“那你爹叫什么?”
柔福忧伤的表情依稀开始消散。“爹”这个字,让她黯然的眼神再度恢复晶亮。
欢喜的神情爬上她的脸,她含羞轻道:“我爹叫程倚天,禾木旁的程,倚天万里的倚天。”
南宫恍然,点头说:“原来公主你本姓‘程’。”
柔福笑了,摇头说:“我不姓程。我爹幼年为程姓人家收养,知恩难报,终生不改姓氏。我却和弟弟随亲祖父姓‘沈’,我的本名叫‘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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