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伙伴（下）

    sat apr 25 10:38:16 cst 2015

    太阳初升，又是美好的一天。午饭过后，木头继续带着渔网来喊小伙伴捕鱼，爹爹说，渔汛就要过了，我们再捕两次，制作一些腌鱼和鱼干。

    樱树的花开的盛极，远远望去，像一树雪蓬松地堆积在树杈上，可颜色又比雪色柔和，在午后的光下，散发着淡淡的光。背后是宽阔的江水、青青的草岸，樱花一朵挨着一朵，风起的时候，雪一样的落下来，轻柔的覆盖草地上，有的旋转着飞的很远。有些就落在风儿的身上，像一个恍然的梦。

    看着远处的木头和杜瑾，还有那个衣袂随风像飘落的樱花一样翻飞的少年仍然在。风儿想起杜执少爷，那个虚弱的男人，抛下青姨一个人走了，忽然很想知道自己的爹爹会是什么样子呢？他对娘亲好吗？想着想着不禁就摘下挂在脖子上的玉佩在手里呆呆地看。

    然后她做了一个有关娘亲和爹爹的梦。

    三个小伙伴提着鱼兴冲冲的离开了，收获寥寥。一边走，木头一边跟他们说怎么做腌鱼，怎么制鱼干。

    一个白衣少年走到树下，抬头呆看着树杈上繁密的樱花，随风摇曳，樱雪从天空飘飘扬扬地洒下落得到处都是。少年从树下落花里探手捡起一块玉佩，雪白的展翅的燕子在手心若弦上的箭跃跃欲飞出。少年抬起握着玉佩的手，让飘下来的樱花落在玉佩上，嘴角微微的上扬。

    这个少年，就是徐巿。在少年的记忆里，自己三岁读书，五岁习字，九岁起父亲专门为他聘请老师，带着他开始一边学习一边在天下游历。十二三岁的年龄，他早已见识过太多太多的东西。比起很多成年的士子，他的见识也不遑多让。

    但是，正如风儿说的，他是孤独的，他从未有过伙伴。即使有，也只是路上萍水相逢的少年，匆匆地相聚又匆匆地别离。他孤独的读书孤独的游历，过早的进入了成人关注的世界。

    所以，当风儿和他的伙伴们对他的无视非但没有引起他的不快，反而引起他内心的羡慕。在内心，他很想认识他们。

    回家的时候风儿才忽然发现玉佩不见了。

    想来从脖子上摘下来呆看了太久忘了挂回去，遗失在江边了吧。

    风儿急神情紧张地给青李说了一声就往外跑，瑾儿听到风儿的玉佩丢了也跟着着急地跑了出去。

    出了家门把白天走过的路挨着仔细搜索，一直回到在江边樱树下，风儿想起她就坐在这树下拿下了她的玉佩，然后……然后就睡着了……

    始终没有找到。

    月亮从江面升起来了，江水激荡，把月光在江岸拍的粉碎；江花沉默细碎，月光落在上面如霜清泠皎洁。

    风儿忍住眼泪，迎着江面的月亮江里的月光没有目的的走，杜瑾在后面叫她，她也没有听见。玉佩丢了，她可能就再也找不到娘亲了。都怪自己，为什么要把它拿下来，为什么要睡着……远远迎面走过来一个人她也没有留意。

    忽然脚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不是便便，踩到便便的感觉和这个不一样。风儿低头看时，一只黑乎乎细长的当下惨死在她脚下，因为丢了玉佩的失落，她木木的忘记了害怕。

    “我的朱宫！！！”就在他踩到那个东西同时，迎面来的那人焦急的大呼，但……为时已晚。

    来人打开火折子，查看那只被称为守宫的四脚蛇，在火光下呈暗暗的红色，一条腿完全被踩掉，半个身子瘫痪在地上抽搐，没几下就完全不动了。

    风儿吃惊的看着地上，没有说话。

    “你踩死了我的朱宫……”来人看着风儿安静地说。

    瑾儿跟上来了，看到躺在地上的朱宫，说：“这是四脚蛇，到处都是，明天我们叫上木头去抓一条赔给你就行了。”

    “赔？你赔的起吗？你知道我是怎么养它的吗？你知道我养了它多久吗？你拿什么赔我？”那个人冷笑着说。

    风儿没有动。瑾儿也站着没有说话。三个人都这么沉默着。

    沉默了一瞬，那个人伸手捡起躺在地上的守宫，忽然拿它扔到风儿身上。

    “啊……”风儿受到忽然的攻击往后退了两步，刚好退到瑾儿身上把瑾儿碰倒在地上。风儿扶起瑾儿，她踩死了人家的东西，听起来又很值钱的样子赔不起，理屈说不出话来。那个人又捡起地上的四脚蛇，往风儿身上扔。如此反复。

    风儿一直躲，对方却乐此不疲。

    若是平时一定这样忍着让对方泄愤，毕竟自己理亏，也许是因为丢了玉佩内心充满了爆发的欲望，风儿忽的从随身的兜里摸出平时挖蚯蚓用的小刀来对着那个人，说：“你再扔我就……”言下之意很明显，就是你再扔我就用刀还你。

    风儿的恫吓并没能阻止对方，对方又一次捡起地上的四脚蛇向她走来。在对方把四脚蛇往她身上扔的时候，她随手把小刀划出去。

    “啊……”那个人一声叫了一声，旋即用手捂住另一只手。

    风儿捡起地上的火折子一看，小刀划在了手背上，伤口从左手二间穴一直划到合谷，血迹淋漓。再往来人一看，正是前两日白日里听他们卖鱼分账说自己叫徐巿的那个少年。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刚踩死了人家的四脚蛇，又把人家的手划破……风儿一时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怎么做。

    说起来真是好笑，徐巿想和他们一起玩，可从未在小伙伴的世界里穿行过，根本不知道怎么去和小伙伴玩在一起。

    刚到江州在江边寻找丹砂喂养他的朱宫也就是风儿和瑾儿说的四脚蛇的时候，他就发现了那三个捕鱼捕的开心的不得了的孩子，一路上跟着他们看他们在市集里卖鱼，然后听他们分配卖鱼所值，原本想帮助他们分配卖鱼的钱来加入他们的群体，却被风儿抢白。

    他日日里在江岸漫步，一边寻找些丹砂，远远看到风儿坐在樱树下往自己这边张望，他感到莫名的紧张，不知道做什么的时候就捡起扁平的石头在江里打漂漂石。风儿睡着的时候，他就走到风儿跟前蹲下来，看风儿睫毛覆盖下来像蝴蝶停下来一样微微扇动的样子，有时候摘一簇樱花戴在风儿的头发上。站在樱树下，从风儿的视角看向江面，江面上帆影点点，三五处和瑾儿跟木头一样捕鱼的孩子。站一会儿，有时候又默默走回到江岸，有时候靠在更远的缓坡上看竹简、晒太阳，或者看风儿还在酣眠，还有更远处继续捕鱼的其他少年。

    他试图加入那些和跟他年龄差不多大的少年，可是那些少年们看到他就走开了。也许他一身白衣太和他们太不一样，可即使他换了玄服还是得不到他们的接纳。

    现在朱宫被风儿踩死了，手又被风儿划破。看到风儿和瑾儿一脸的茫然无措，他在心里暗暗的发笑，但是还是板着面孔。

    “你的四脚蛇，哦，不是，你是朱宫是我踩死的，你的手也是我划破的；你说朱宫我们赔不起，你的手我也赔不起。”风儿清了一下嗓子说。

    看徐巿没有说话，又接着说：“那你把我的手也划破，我先赔你的手，等以后，以后有机会，我再抓一条回来按照你的方法喂了还你就是。”说着把手里挖蚯蚓的小刀向徐巿递过去。

    “我的朱宫死了，我的手也破了，是把你的手划破就可以还回来的马？”徐巿说。

    “那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风儿呐呐地说道。

    徐巿眨了眨眼睛，脸上出现诡异的笑容，看着风儿说：“真的么？”

    风儿看着徐巿嘴角的笑意打了个寒噤，硬着头皮肯定的点了点头。

    “喏，你看，你踩死了我的朱宫，又划伤了我，即使你喂养了朱宫赔我，也已经不是我原先的东西了，更不能赔我原来的手。我若非要划破你的手，亦非君子所为。”徐巿说。

    看风儿没有说话，徐巿接着说：“失去的东西如果不能弥补，但是我们至少要记住。你要记住你划破了我的手，踩死了我的朱宫，那么……”

    “那么要怎样？”风儿看徐巿一直没有说话，忍不住问。

    “那么就让我用你亲脚踩死的朱宫的颜色在你手背上这个位置做一个记号来记住你踩死的我的朱宫和划伤的我的手，嗯？”徐巿指着伤口所在的合谷穴位置。

    风儿沉吟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了，只好点了点头。

    徐巿把火折子给杜瑾，三个人坐在樱树下，清泠的月光笼罩着天地，风儿伸出她的右手给徐巿。

    “虽然有月光，但是为了弄的好看一点，你还是把火折子打开吧。”徐巿对杜瑾说。

    然后，然后徐巿从身上拿出一个袋子，从袋子里拿出一苗刺针，望着风儿微笑着说，别怕，我会先用刚学来的麻醉术给你局部麻醉的，一点也不疼。

    徐巿握着风儿的手，开始用针在风儿的左手合谷上轻刺。

    “嗯，好了，你看看。”一顿饭的功夫过去了，徐巿抬起头说，额头上是细密的汗。

    抬起借着火光一看，合谷穴上被徐巿刺了一朵小小的樱花倾侧的身影，花瓣淡红，渐渐晕染向深处的花蕊，而花蕊是绯红的颜色。

    “好了，现在我们两不相欠了，我们可以走了吗？”风儿看着徐巿说。

    徐巿脸上露出的深深失落让风儿有些不忍，又接着说：“我们还有事，我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瑾哥哥，我们走吧……”

    “是这个吗？”徐巿在身后大声的问。

    转过身，看到徐巿立在月光下的身影，左手背在背后，右手向前伸展着，伸出的手握成拳头，垂在绳子上的玉佩在月光下轻轻地摇摆。

    风儿欣喜的走上前接过玉佩。

    “谢谢你……”

    “道歉没有用，道谢就有用吗？”徐巿扬声说道。看风儿没有说话，继续说：“唔，在树下再多睡一会儿也许就记起来了……”

    此时风儿才留意到那人穿着白衫，原来他就是那个日日在江边漫步的少年。想到自己在树下看时他他也在看自己，还看到了自己日日在树下睡觉的情景，风儿不禁涨红了脸。

    “好了，已经很晚了，你的娘亲肯定很担心你们了，快回吧。”徐巿说。

    三个人一起从江边往回走，分别的时候，他们约定明日再到江边见面，明天木头还要再捕最后一次桃花鱼，他们要请徐巿吃他们抓的桃花鱼。

    徐巿愉快的答应了。
　　http://www.xshuquge.net/txt/14488/3242433.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shuquge.net。书趣阁手机版阅读网址：wap.xshuquge.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