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黑巫师怪力乱人身

    mon apr 27 09:33:39 cst 2015

    沈灵和络腮胡子骑马来到草原。这儿，已经是熙朝和北汗两军交战范围之内。络腮胡子对沈灵说：“很快就要看到你日夜关心的熙朝大军。假如他们已经获得曹应钦、柳文成送达的粮草，你是不是就此离开呢？”

    说着，络腮胡子很认真端详沈灵的脸。

    虽然历经了好几天的风霜，但是，无论如何减不去五官间的秀美。而且，艰苦的生活，历练出了坚强的身体体格，在女人的阴柔美中透射出英气勃勃的味道。

    沈灵骑马奔跑了两天，没有洗澡，浑身就很难受，趁着马儿慢跑，她就不着痕迹耸动身体，蹭蹭痒。蹭着蹭着，发觉旁边那家伙眼神不对劲了。

    沈灵猛一侧头，目光和络腮胡接了个正着。络腮胡脸皮厚比城墙，笑呵呵不闪不避。沈灵受不了，脸“腾”红了。痒也不蹭了，坐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背的浮动一上一下，沈灵心里微微着恼。

    络腮胡子还等她回话呢。

    沈灵蹙眉道：“关你什么事儿？你爱跟就跟，不爱跟，现在回头，立刻可以走啊。”

    络腮胡说：“我就是不明白，朝廷打仗和你一个平民老百姓有什么关系。”

    沈灵脱口道：“我不是平民老百姓。”

    络腮胡子“哦”了一声，质疑的眼神立刻表露出来。

    “我是柔福公主”这句话，在嘴边溜了一圈，又被咽回去。沈灵蓦然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集万千宠爱为一身的尊贵公主。哦，不！就算在蓬莱，身份尊贵的也是世子鸿祈，以及嫡公主柔嘉。名不正言不顺的她，算什么？

    络腮胡说：“说啊，不是平民百姓你是什么？”

    沈灵吸了吸鼻子，黯然道：“没什么，我什么都不是。”伤感的语气哽住了络腮胡喋喋不休的盘问。络腮胡停住了连绵而来的打击讥讽，呼了口气，转话题说：“风好大啊，这塞外的情景，和关内，真是大不一样。”主动堆出笑容，讨好沈灵：“我们快点赶路，天黑之前，兴许就赶到熙朝大营了呢。”

    沈灵感受到他的贴心，莞尔一笑，和解道：“好啊，那就快点走吧。”两个人打马飞奔。黄昏，前方影影绰绰，真的出现帐蓬的影子。

    奔得近了，两个人才发现不对劲。络腮胡当先明白过来，道：“不是熙朝军营。”沈灵仔细想了想，才醒悟：是啊，熙朝号称有十万大军驻扎，这么点帐蓬，够谁住呢？就算前锋营，规模也远远不如吧。

    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北汗人的驻扎地咯？

    天黑得很快，夜色降临，朔风骤紧，沈灵的心，便止不住“砰砰”乱跳。络腮胡子也有几天不洗澡，可是，这时候，她再也感觉不到来自于对方身上倒胃口的人肉味。沈灵伸出手，先是轻轻拈住络腮胡的衣角，感到自己的心顿时安定许多，她干脆将面子的事情先放在一边，两只手一起上，紧紧抓住络腮胡的胳膊。

    络腮胡似笑非笑瞧她一眼。

    沈灵脸颊微赤，嗔怪：“大晚上的，好冷啊。”

    络腮胡就将她的手用力一握，说：“冷了，是吧？那我就好好替你暖一暖。”话音刚落，被沈灵在腰间狠狠揪了一下。络腮胡“哎呀”低叫，长时间倒吸凉气。

    “你这女人……”他还没训斥完，沈灵又羞又窘，埋头跑到旁边去。

    唯恐沈灵跑远了找不到人，络腮胡快步紧紧跟上。靠近宿营地，只见偶尔人来往，果然都是北汗的装扮。

    络腮胡嘴巴凑在沈灵耳边，低低说：“抓他一个过来，问问，熙朝大营在哪里？”

    沈灵觉得行，点点头。

    络腮胡轻手轻脚摸进营地，不一会儿，又独自走出来。

    沈灵很瞧不起，撇嘴道：“抓个人也抓不到？”

    络腮胡笑嘻嘻，扔了两身衣服过来。都是北汗士兵的衣裳，沈灵拈了一件起来，凑到鼻端嗅了嗅，马骚羊膻味混杂，熏得她脏手了一样，挥手将衣服扔开。

    络腮胡替她拿回来，让她不要嫌脏，穿起来。

    沈灵皱着鼻子道：“我长这么大，就没穿过别人的衣服。”

    络腮胡说：“你长这么大，还没睡过别人睡过的帐蓬？”硬把衣服披在她身上，然后说：“我们装成北汗人，在这里混一晚上。”天寒地冻的，还是在帐篷里睡觉人更舒服些。

    沈灵没办法，只好听他话。

    两个人都换好衣裳，络腮胡满脸胡茬子，头发也乱糟糟，看起来和正宗的北汗人没什么两样。沈灵就不同了，细眉细眼，皮肤白皙，皮相上就不像。络腮胡在地上抓了一把，又吐了口唾沫在手心，两只手互相搓搓，最后一起用力抹在沈灵脸上。沈灵气得要命，漂亮的眼睛瞪大了，压着声叫：“干什嘛？”络腮胡又脱了一件中衣出来，替沈灵穿在里面。沈灵拔剑杀他的心都有了。而这时，纤长娇小的她，已经被打扮得体态臃肿。络腮胡抱臂审视，手一挥，说：“行了！”

    沈灵跟在这个死络腮胡子后面溜进北汗大营。迎面碰上巡夜的，络腮胡很大方打招呼。哦，真是奇怪死了，明明都是一块儿来这儿的，这个死络腮胡子竟然说了一口的北汗话。打招呼完了，巡夜的北汗人还热情地“叽里咕噜”回应了一大堆。

    巡夜的走了，沈灵就问络腮胡：“你刚才跟他们说什么？”

    络腮胡说：“鬼天气，冷得要死居然还要出去撒尿。”

    沈灵闻言惊愕，抹满泥灰的脸上红晕遍布，连脖子的颜色都深了。没办法不用力捶了他一拳，然后心中悲叹：“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搞得沈灵觉得自己都变恶俗了。“近墨者黑”这句话，简直说得有道理极了。”

    贡献衣服的是营地里俩伙夫，络腮胡把那两个人点着的睡穴塞在柴火堆里，自己和沈灵占领了他们的小帐篷睡觉。睡到后半夜，沈灵迷迷糊糊摸过来，摸着络腮胡实在的身体后，双手把他脖子一搂，脸就埋在他脖子下面。外面寒风呼啸，伙夫的小帐篷里没半点热火气。络腮胡知道这位大小姐怕冷，便解开自己的衣服，把沈灵往怀里裹了裹。

    天快要亮时，络腮胡把沈灵从自己怀里推出去，系好衣服，又将迷迷糊糊的沈灵摇醒。

    沈灵好几天没睡过这么安稳的觉，睡眼惺忪，一边揉眼睛一边问：“干嘛，天亮啦？”

    络腮胡说：“快走吧，再不走，就要在这里面服役到仗打完啦。”

    沈灵把这句话消化了一下，这才爬起来。络腮胡搀着她温暖细滑的小手，两个人一起向帐篷外走去。

    沈灵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打量络腮胡子，不知怎么，今天的络腮胡子背影看起来特别可爱。而且，这个家伙的轻功也好得很，比起息影神功练到极好的她，身姿美妙虽然大有不如，可是步伐节奏却绝不逊色。而且，他的手怎么总是暖暖的呢？特别在跑动的时候，握着他的手，就好像握到了一个会发热的小太阳。

    溜到营地边缘，等巡逻的兵完全走过去时，沈灵小嘴凑到胡子拉碴的脸旁边，轻轻问：“你练内功的吧？练的什么功？”

    络腮胡脸微侧，说：“你问我练什么功？”笑容乍现，意蕴深深长道：“过不多久你就会清楚明白。”

    沈灵说：“我干嘛要到清楚明白这么程度？”

    络腮胡子说：“因为你应该这么清楚，这么明白，否则……”

    “否则什么？”沈灵追问得又急又快。

    “噢――”络腮胡还不想这么快便揭示谜底，他装作逃跑的时机刚好来到，抓起沈灵小手，说：“人没了，快跑吧。”纵身跳出藏身地，然后便准备逃之夭夭。

    就在这时，变故出现了。

    一只短小的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营地里一个角落里冲出来，以一个有力的飞跃，硬邦邦撞在络腮胡的脸上。热烘烘的气息，就扑在面门上。只是那一刹那而已，络腮胡就瞥见雪白獠牙的闪光。

    沈灵反应过来，是在一只灰狼被杀死在地上时。那只突袭络腮胡的灰狼摔回在地上，喉管冒着血，四肢抽动，长长的舌头缓缓从嘴巴里面挂出来。

    而一声惊叫，责备硬生生憋在喉咙眼。因为，这只灰狼之后，无数只灰狼从营地里涌出来。是数十只？还是上百只？无从辨别起。它们一只接着一只，奋不顾身往他们冲过来，獠牙上闪动着死神的身影，利爪好像死神招魂的武器。

    沈灵的黑剑，奇妙无比出现在络腮胡手中。络腮胡用这把黑剑，挥洒之间，杀死了许多只狼。这些狼，扑上来时毫不犹豫，可是，死去的那一刹那，却感受到死神从自己这里转移到攻击对象那里的恐惧。

    狼也是有狼性的，它们虽是畜生，但是一样有思考的能力。络腮胡杀狼的方法并不残忍，每一只，都只割喉放血。可就是这样，连狼都感觉到他的可怕。剩下来的狼，被什么催促一样，前爪缓缓往前探，一味做出要攻击的样子。但是，身体却停滞了不少，就是盯着这个杀狼不眨眼的络腮胡，眼睛里的凶恶都忍不住迟疑起来。

    这样的结果，让背后掌控它们的力量怎么能接受呢？

    只听哨声从后方响起，尖锐，持久，使得神智隐隐恢复的灰狼再度疯狂。这些草原上的杀手，在这个时候，血液里除了杀戮，一切都被哪个哨声所剔除。眼睛里只有一个敌人，利爪獠牙无不用到极致。

    络腮胡身上溅满狼血，沈灵也加入战斗，但是，沈灵毕竟是女流，力气小，奔出来的灰狼层出不穷，大有咬不死他们就累死他们的迹象。沈灵挥剑击刺灰狼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络腮胡黑剑挥了一个大圈，回手将黑剑塞回到沈灵手上。

    沈灵瞧他一眼，络腮胡拿过自己的剑猛砍猛杀了几下，然后，他领着沈灵背靠一块大石头。

    这个经历，在以后他们回忆起来时，应该有一个完全不一样的结局。络腮胡从口袋里取出一把玉笛。这把玉笛材质自不必说，通身莹白，且隐隐有紫光浮动。这是来自于天山顶雪峰内晶莹石中极为难得的寒雪紫玉。沈灵不看则已，一看，整个人都冻住了似的，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络腮胡要出绝招！

    可是，没等他把绝招使出来，另一个人的到来，修改了本该这时候出现的情景。

    征北大元帅高进杀出来。

    按兵不动这三日，高进怎么可能让自己闲着呢？北汗王亲下文书，将达玛公主和熙朝皇帝的秘密都祭出来，没点真东西，不可能如此隆重邀他赴会。这个“真东西”会是什么？高进有必要让自己深入敌营，查查清楚。

    他也是晚上到的这里，不过，和络腮胡、沈灵不一样，他没工闲情逸致找个帐蓬睡上一觉。

    高进在各个帐蓬之间游走，找来找去，还真给他找着了。

    位于中军帐旁边的一个大帐篷里，仿佛正藏着什么诡异的物事。高进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靠近，找了一个合适的角度，用刀，将帐蓬割开很小很小一个洞，用手指戳圆了，然后将眼睛凑过去。

    耳朵里听到“呜呜呜呜”类似山鬼呜咽的声音，高进定睛往帐篷里一瞧。哎呀！饶是他胆大，也差点忍不住失声惊呼。

    为了防止被帐篷里面的人察觉，高进飞快背过身体，举起右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而且，他害怕自己是不是突然坠入梦中，接连用力掐了自己好几下。好疼啊，又看了两眼。一阵强烈的恶心，冲进他的胸壑。

    高进没法让自己在这个地方保持镇定，他也依稀明白北汗王和达玛公主要对付自己的方法。他悄悄离开这座帐蓬，找了个地方静坐。他要把事情从前往后梳理一下。整件事，到底是怎样一副情景？

    那大概，还要从前天的夜袭捋起吧？

    话说前天，高进带五百名将士去追已经溃败的北汗人。依照那时候熙朝将士们的士气，五百人，出其不意，杀掉北汗最后的精锐，已经不是神话。但是，任务失败了，败在一群狼爪子下。而且，五万大军后来被什么搞得丢盔弃甲、仓皇逃窜？

    高进让自己拼命仔细去回想。

    那时候战场上，死去的人都活过来了，他们有的是北汗人，有的是熙朝人，这些死去的人，统统变成了可以行动的活死人。他们不能思考，只能分辨谁是他们的攻击目标。北汗人也好，熙朝人也好，那个时候，他们统统都是一个很特殊、能够驱使他们黑巫师的傀儡武器。

    而这个黑巫师，现在就在中军帐旁边那个大帐里。

    高进凑近小洞看到的，就是一个男子，穿着漆黑没有半点杂色的长袍，披散着长发，举着双手，面前一个大火盆，火盆里燃烧着的，是纸制穿铠甲的熙朝士兵。

    铠甲，没错，战场上能够辨认谁是自己的攻击目标，就应该是这副纸做的铠甲。

    死去的熙朝士兵也穿铠甲，但是，它们已经死了，死人没有鲜活气。被咒语驱动的活死人，它们要抓的，是带着鲜活气的熙朝士兵。

    至于帐篷里，到底什么让高进看到想吐呢？

    除了黑巫师之外，帐篷里还有好多个和那天战场上看到的差不多的东西。说它们是东西，因为，它们实在已经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

    每一个都是已经死去的人练就而成。

    也不知道那个浑身漆黑的巫师是怎么做到的。那一个个面皮苍白、尸斑都长出来的死人，个个举着双手，嘴巴里“呜呜呜呜”乱叫，摇摇晃晃，想要抓挠。黑巫师扔一只鸡过去，一个活死人伸手抓住。活死人拼命咬那只鸡，好像在吃东西。然后那只鸡就在悲惨中凄厉死去。

    长着尸斑的死人在吃东西，那东西还是只活鸡，这情景，能不让正常人呕心想吐吗？

    高进捏拳一砸冻土，心里想：“这些北汗人，为了胜利，当真是疯了！”

    虽然圣旨还没下来，但是，高进相信自己的直觉。这次文达春回去，带回来的，一定是让征北大元帅孤身赴北汗人宴会的命令。那些朝局里面的人，想的、做的，和他这种――刚刚从山野里出来、只想到什么都应该分个对与不对的人不一样。有时候，皇帝会把自己当成自己人，赦免自己闯军营又杀副将的罪名；有时候，为了皇帝的利益，自己就得不顾一切，英勇就死。

    假如选择不死，那又如何呢？

    高进满门怎么办？抗旨不尊的结果，那可是要诛九族的，高进还没这么大胆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可是，单身赴会，这个、这个……这些怪力乱神的事该怎么应付？

    为了能让自己琢磨出一个有效的方法，他最终还是潜回去，在那座大营外面潜伏了大半夜，最终，还是没找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反而是，更多的情况，叫他思路阻塞、心灰意冷。

    天，就快要亮了。高进正向悄然离去之时，曾经攻击过他的灰狼，又开始了攻击。

    同样都很注意隐匿行迹的络腮胡和高进，为什么高进没有被察觉，络腮胡却暴露了呢？

    说来说去，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沈灵和北汗男人比，太过娇小的身形不知什么时候起就露馅了。北汗人不读书，可是人却一点儿都不傻，设了埋伏在营盘边上。别人不等，就等长得太过清秀的入侵者。

    本来，络腮胡可以自己解决，但是，高进既然插手进来，络腮胡、高进，两个人联手，再有沈灵从旁协助，三个人，居然就从狼阵中杀了出去。

    远远离开北汗大营时，背后还传来一个很突兀、但听得很清楚的怒喝声。

    沈灵和络腮胡都不知道那是什么，高进听出来的，应该就是在帐篷里，对活死人嘀咕了一夜的黑巫师吧。

    那个黑巫师能驱狼能驱鬼，虽不正当，但是却是个不可忽视的厉害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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