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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弹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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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i apr 24 07:30:04 cst 2015

    深秋过尽,初雪飘至,琳琅阁在雪色下更显气派,天晴惺忪的睁开眼向窗外望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当下便兴冲冲的跑至梅林,她头上一紫蝶飘带将她左前的小缕发丝旋卷于右侧,秀发垂落,如一道瀑布丛头顶倾泻直下,只是被墨水尽染,两肩处的纱巾如柳条随风飘荡,手婉处的紫镯晶莹透亮,她美丽娇羞,一弯浅笑迷倒众万生灵!那儿已是。刺骨的烈风吹过梅林,发出“沙沙”的声音,茫茫霭雾寒气袭人,皑皑皓雪铺满了整座梅林,天地笼罩着透不过气来的阴霾。遥遥而望,胤礽在雪花飞舞的林间练着那精妙绝伦的凤羽扇,气势如鸿,幻影凌波,漫吞皓雪。他的发梢有点点雪花遗落,万年冰霜的脸上挂着认真之态。

    天晴蹲下身子抽出一直紧捂在袖中的手,开始弹起琴来,她的双手早已被冰雪冻的通红,但是脸上却绽放着笑容,只是这笑容看起来那么寂寥与落寞,悠扬曼妙之声充斥整片梅林,漫天飘雪,白霜溶溶,弦音悠悠。

    恰一缕琴声飘过来,胤礽寻声慢慢走过去,竟是她——天晴?!是了,除了她,还有谁能有这样飘逸如仙的身姿,又能有谁能弹出这样深入人心的曲调?!

    只见天晴掩映在一棵梅花树下,她轻轻的拨动着琴弦,她绝世美眸中有着悲伤苍凉的神色,浑身散发着幽怨的气息,她的身姿轻飘飘的看起来是那么单薄,周围很白,一身白衣长发散落的她融在雪色里,只有淡淡的花香氤氲着。

    雪花飘撒,她整个人似乎都被白雪里那淡淡的轻雾笼罩着,每一处轮廓都美得有点虚幻,扶琴的手雪白如玉,像是焕发着晶莹的微光。

    琴声低而徘徊,千折百转,在冷风里缭绕不去。她是有心事的,但凡有耳朵的人,都会被这琴声里的缱绻惆怅之意打动。

    他记得在瑶仙山的时候,她也在弹着一首曲子,只是此刻的曲子比起当初的要柔软得多,胤礽的心,温柔地牵动。

    雪色里,琴声如酒人如玉,竟有说不出的宁静安详。雪色缭绕,琴声也缭绕,在淡淡弥漫的梅花香里,一转一折都动人心弦。不知名的温柔气息,在四周轻轻浮动。宛如一轴才完卷的水墨丹青,清雅空灵,仿佛幻海生波,真实而完美,却临近虚无。

    此时此刻,四目相投,目光交接。

    在这一瞬间,胤礽只觉所有的人,所有的物,所有的事;一切无名与有名,无声与有声,无色与有色,全都溶化在他的眼睛里。

    天晴眸光一闪,原是胤礽,他身着蓝色华锦,外罩坎肩,顾盼之间,威仪自现。他与身具来的英姿显出他的不凡,俊逸的脸上微微的笑意在雪中绽放。

    胤礽只见她脸色苍白得几乎透明,弱不胜衣,见了自己也并无惊讶,只是微微眯着眼,那样子,无邪而妩媚,让人怦然心动。轻轻道:“你好些了吗?”

    低沉而具有磁性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她深吸一口气,笑着道:“好多了,出来散散心,这寒冬的雪景真的很美”

    胤礽信步向她走来,温温的道“你的琴声更美,能不能为我再弹奏一曲?”悲伤地欢快的悠扬的,只要是她弹奏的,就好。

    她的笑僵在脸上,一颗心因他的话而急速变冷。雪花拍打在她的脸上,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低眸沉吟了半响,无声的点了点头。

    琴声再起,清婉悠扬的曲调,使人如临山涧如饮山泉般,胤礽完全被震住,屏息凝神,生怕漏过一丝一毫。若当初她的模样是他倾慕的初衷,那么,她的琴声便是将他的心彻底虏获的根源。不为琴音的动听,只为透过琴音所表达的内心带给他的震撼,因为这倾世一曲所表达的对生命的诠释。悠扬中透出一丝悲伤,绝望中却又带着顽强,平静中有着纠结,挣扎中回复淡然。

    只是,一曲终会了。

    他睁开双目,凝视着她道:“飘雪,过几日我便要启程回宫,我想带上你,那样才可以保你周全,你也可以换个环境,换个心情”胤礽的声音很低沉,却清晰的萦绕在她耳边。

    进宫?真的如了北冥玄的意,他竟这么快就要带她进宫?可她竟无意中有一丝抗拒,她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为什么,她的心会痛?当真是到了这个地步,她心里还不曾放下对他的感情吗?

    天晴微愣之后,看着他走近,之间相隔的距离一点点缩短,转眸对上她认真的眼神,不由得一阵恍惚,为何他的眼神……这般熟悉!

    他炽热的目光对着她的视线,他的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她的脸,冰凉的温度让她心中一怔,不由自主得便往后缩,躲开了他的手,转过神道:“我只怕我会不适应。”

    胤礽怔怔的望着她,神色复杂,目光中划过一丝浓浓的悲伤,只瞬间已被隐藏。在他心中,她是唯一,即使她的眼中不曾有他。可他只想她能陪在他身边,抚平她多日来的忧伤。温温道:“有我在,你无须顾虑太多。”

    “如果哪天你因我而死?你会····?”语气似乎有些无奈。

    胤礽一怔,静静地望着她,他的眼神泛起涟漪,一圈又一圈,朝更远更深处蔓延,虽然他们近在咫尺,但她的恨意仍是那么深的刺入他的骨髓沉默许久他用很肯定的语气与坚定的目光回答道:“为爱的人而死是幸福的,为你这样的幸福对我也是一种成全。”

    才道:“我会等”但是他没有再应话,深远的目光,缥缈地望着寥廓的天际,若有所思。然后往天晴身边坐了下,手指轻拂过琴面,放缓节奏,带着天晴弹着曲子。

    天晴的鼻端都是胤礽的气息,她不由得微微一颤。倔强的抬起头不让眼泪流出来,直到双眼干涩,双眸无光。听她低喃道:“值得吗?”

    他握住她的手道:“没有值不值得,只有愿不愿意,为你我愿意做永远付出的那一个。”天晴很紧张,交握的双手紧紧扣在一起,关节泛白,瞬间的感觉让她知道她爱他的极限到了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都无怨无悔的地步。

    胤礽可以清楚的瞧见她的眸子已无初时的漠然,至少她已经不再像当初那样排斥她了。

    他盯着她半晌道“你答应了吗?”

    “嗯”既然已经决定这样做了,就该先放弃杂念,可是她是真的害怕入了宫,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没办法控制,他的情越深,她的不忍变多一份,他伤的越重,他的痛便增一分,她怕她终会狠不下心,下不了手。

    天晴凝眸而望,影子渐长递寒,风飘袂。天晴的回忆如泉涌入脑海,她还在北冥殿时,北冥玄教她弹琴的情景,风和日丽下,百鸟在姹紫嫣红的花海轻啼,他背对着她弹着一首好听的曲子,手起指落间,动作优雅流畅,没有半分犹豫。他优美的侧脸轮廓,隐约带着浅淡却真实的笑意,如墨般柔软发丝竖起高冠,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极致黑亮诱人的光泽,芬芳的花香遍地袭来,在他的琴声里荡漾,音符仿佛跳跃在她的心扉上,如耳鬓边的清风声诉说着对蓝天的情怀。一阵恍惚,直到他琴音停止,才回过神。

    “好听吗?这首曲子的琴魄便称之为仙乐。”

    天晴愣了一下,随后问道:“什么是琴魄?”

    他笑了笑,眼神有些飘忽,似沉浸在某一段思绪当中,柔声道:“琴魂,琴之魂也。弹琴之人能够不为他人对其琴音之褒贬而所惑,将全部的身心以及情感倾注于指尖之上,赐琴音以灵魂。它需要弹琴之人本身对琴有着极高的造诣,它可以奏出美妙无比的仙乐,让人进入忘我的境界,享受乐曲的陶冶。也可以奏出诡异万分的魔音,让别人进入虚幻的境界,无声无息的致死,所以同样的琴声赋予它不同的灵,它可以美的让人心醉,也可以畏惧的让人惊悚,而我要你学的便是杀人于无形的魔音”北冥玄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皱眉抬头望向天晴,用磁性而邪魅的声音在她耳边道:“你可愿意?”他话虽然是疑问之语,但从他的脸上却丝毫找不到疑问之色,依旧不变冰冷之色,每每看见还是会令人不解,仿佛在任何情况下他都没有情绪一般。

    “若是你所愿,我定不负你所望。”

    北冥玄猛的抬起头,冷然严肃的瞳孔里带着惊奇的神色,举起手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辛辣的酒味弥漫在空气里,只见他单手抚上琴弦,琴音顷刻响起。他秀长的十指在琴弦上拨弄着,每根琴弦便似一道白光向前荡开,丝丝琴声响起,便如无数飞针溢出,刹那刚还在欢愉的鸟儿猛地坠落,只剩下死亡的气息在那片花海蔓延数片枝叶从枝干飘落,快淹没于尘土时便化作零星碎叶纷纷离散。天晴微怔,他的琴音充满霸气,不过杀气也很重。她抬手微压着自己的胸口,她竟会为他所弹的曲子感到寒意,北冥玄最后一扶手弹出最后一个音,同一时刻,数十只鸟雀从天泣血的坠落下来,顷刻之间原本洁净的土地染上一片血腥。从此她便夜以继日的练起魔音来,直到现在已经三年了。

    她以为她会一直陪伴着他,可如今他们却不能在一起,在这下雪的日子,北冥玄在做什么?会不会也在想她,他曾说过,要她陪着他,可瑶仙山之举,着实看不出她在他心里到底有几分重量,眼中的光彩由最初的期待转为黯淡失望,可她依旧痴痴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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