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思念

    sat apr 25 06:58:23 cst 2015

    夜迢迢，雪花舞飞絮，吊影苍波锁窗明。北冥殿内，火烛通明，将一切都映得纤毫毕现，此刻北冥玄面无表情的坐在北冥殿的正殿之中，他垂目不语，只静静的端起茶盅饮着清茶。

    紫嫣在堂下十指拨动，琴声起。只因听琴人心境的不同，而同样的曲调，却没有了往日的轻快悠扬，琴音中仿佛带着一丝哀怨，和着绵绵的雪花，听起来竟十分伤感。

    紫嫣望着北冥玄的目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落寞，关心道：“殿主有心事？是因为天晴···”

    北冥玄听到天晴的名字时，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本来以为只要压制自己不要想，就可以坦然的面对接下来的复仇计划，可经紫嫣这一提醒，天晴酸楚的模样赫然眼前，那是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像无数的钢针突然扎进了心尖。但是他早已习惯收敛自己的情绪，瞬间便恢复一贯冷漠的面容，出口的声音冷冽无比：“紫嫣！你以前从来就不会过问我的心思，可是如今你越来越不知道分寸，一次次的挑战我的心底防线，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的眼神冷冰冰的射向紫嫣。

    紫嫣脸色暗了下来，在黑暗中和他默默对视，他的眼神有些寒冽，似在预示着什么。却硬生生的忍了下来，随即叹了口气，“紫嫣，我是不是太骄纵你了，你已经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紫嫣一愣，面色白了几分，强作镇定，道：“紫嫣不明白殿主的意思···”

    北冥玄冷笑道：“你做了什么事，你自己不是更清楚！你何须狡辩呢”他说话的语气就如同他喝茶那样平淡自然，却让紫嫣的面容霎那间变得惨白，眼中也盛满着惊恐的神色。

    北冥玄上前几步，眸光遽然凌厉，沉声道：“你以为，这北冥殿有什么事情能瞒得过我的眼睛！你心里那点算盘难不成还能让我深陷其中而不自知，紫嫣，你可真是太不聪明了，你竟然可以忽视殿规到这个地步，你这是在找死！”话语愈到最后愈是阴沉冷厉。

    北冥玄望着紫嫣的目光中有着无法掩饰的极致愤怒，带着阴狠的凌厉，似要将她撕成碎片。

    紫嫣不禁打了个冷颤，看着北冥玄全身带着一股萧杀之气，仿佛黑暗中的神明，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恐惧感，心知自己所做的一切其实从来就在他的掌握之中，现在再辩解也无用，跪在殿上惶恐道：“殿主，狼牙山之事的确是奴婢擅意妄为，请殿主责罚。”

    她话未说完，北冥玄手一扬，乾坤笛迎面而出，直抵她咽喉处，不过半寸的距离。

    紫嫣望着那玉笛闪烁的寒冷光芒，心中惊骇无比，只能无声无息地闭上眼睛，可是等待的的只是一个耳光带着咧咧风声重重扇在她娇媚的面颊，她重重的摔倒在地，发出沉闷的一声响。她错愕的抬头，半边脸立时高高肿起，带着血丝的痕迹。

    北冥玄面色遽沉，天生的王者气势，不怒自威。沉声道：“我从瑶仙山回来的那天就已经告诉你，对天晴我自有把握，可你竟敢瞒着我引诱天晴去狼牙山，丝毫不将本殿主放在眼里。即便你费尽心思的试探她是为了以防万一，可她也该由本殿主亲自掌控，还轮不到你来试探。你一再的违反殿规，即使你是北冥殿的首席婢女，本殿主也照样可以让你——尸骨无存，你懂吗？”

    他将“尸骨无存”四字说的极重，带着透骨的寒意，让人不禁心颤。

    “在紫嫣的心里，北冥殿只有只有一条规矩，那便是：殿主你！我担心殿主把复仇的砝码压在她身上是不是押错了注，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即使我做的事需要以我的性命为代价，也再所不惜！而且我看得出来，在狼牙山天晴是真的可以为了你豁出性命，她比任何人都更愿意为殿主牺牲，殿主也是极尽心力的照顾她，难道舍得把她当作一颗棋子安置在胤礽身边？”

    北冥玄心中一震，这便是紫嫣对他的衷心，然而，他的心，却更加的沉甸，顿时心有些抽痛。他每每因飘雪而心痛之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告诫自己，她曾经的欺骗，背叛，伤害已经一针针的扎在他的心上，而他要把这些痛苦也全部加诸在她身上才算两清。北冥玄一贯冷漠的面容没有丝毫表情，出口的声音冷冽无比“我知道你什么心思，若不是念在你忠心护主的份上，你以为我会轻饶你吗？而且我告诉你你的顾虑完全没有必要，全是因为飘雪，爹娘才会死，她把我所有的一切都毁了，我恨，我不甘心。当初我把她从飘雪变成天晴时，就已然决定要她成为我复仇的棋子，而如今把她送给胤礽，也是因为这是复仇最好的捷径，她对于我，只不过是这条捷径上最具有利用价值的棋子，一颗唯我所用还可以随时扔弃的棋子，我没有不舍得，毕竟我的心里只有复仇，我从不曾想过还可以在这样玄幻的温柔乡里，让自己继续温存，假设自己还可以一切重新来过。”

    紫嫣转眼望了望北冥玄盛怒的双眼，铁青的俊容，以及那双永远冷如寒冰的美眸，邪魅至极，他曾经那么在乎她，难道只因为那一夜转眼间就可以把她当作棋子狠心地利用吗？他说的那么简单，可是感情向来最复杂，哪里是你能随意控制的，会不会到头来是作茧自缚？

    “殿主主意已决吗？”

    北冥玄道：“你可曾尝试过，被爱情背叛的滋味，”

    “你可曾听到过心碎的声音……”

    “你可曾体会过被自己最爱的人毫不留情的逼上绝路而无奈坠崖的这种感觉，你若懂我刻骨铭心，就该知我意志坚决”北冥玄脸色深得像是一潭井，所有的疲乏和忧虑都沉在眼底最深处。在复仇的这条路上，他必须站得比谁都稳、看得比谁都远、想得比谁都周到，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只要错上半步，就可能导致无法挽救的惨败。

    北冥玄端起茶杯举步走向窗台，眸光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瞬间扬起一抹苦笑道：“好了不要再为了她而忘记自己的身份跟使命了”，冰冷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却夹杂着浓烈的警告意味，他背对着她，让人无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只是弥漫在空中的哀伤让她难以呼吸。说完他一口饮尽杯中之水，洗去了他喉咙里的干燥之火。

    紫嫣应了一声，随即退下。

    入夜，北冥玄信步走了出去，雪夜里的北冥殿，异常安静。殿中的亭台楼阁，小桥曲水，在柔美的雪光映照之下，仿如绝美的幻境，妙不可言。而北冥玄却无心观赏，只因失了执手之人，再美的景色到他眼里也不过是一片灰白。

    他轻轻踏进樱花阁，休憩在凤雕木床上，拿着金玉簪，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她的身影。自她离开后，他每晚都会来这里，那日从狼牙山将奄奄一息的她带来这里，他费劲内力，日夜敷药，只为她能醒来，而她也倾身相付，极尽妖娆，与他恩爱缠绵。他从未想过自己那样意志坚决的人，当她的手臂圈住他的脖子，那样甜蜜的吻令他无从抗拒，只是曾经的伤害时时刻刻困扰着他，让他无法坦然，就在他们紧紧拥吻的时候，他就已经想好下一次他一定会克制好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她推开，他以为终该是是他报复的时候了，所以才那么绝情的把她当作棋子送到胤礽身边，可是当她因内息紊乱被震伤时，她那苍白的脸，哀伤的眼神，都深刻的映在他的眼眸里，他以为看到她的挣扎与痛心，他会感到一丝畅然，可是最后她那惨淡一笑竟也令他心痛到窒息。他爱她，只是爱到绝望，变成了恨，而且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的计划，可是最后她仍然担心他，他愣了愣，微微低头，目光投向她的眼底，她的眼角分明有泪痕划过的痕迹，想起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他们执手相望，漫步夕阳，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返。而走到如今这一步，究竟是她的身世之故，仰或是他的执念之错？他已说不清楚。

    从前不能想也不愿想的那些事，现在却一幕一幕全浮上来，关于她，无论如何否认，他总记得清楚，清楚到烦乱疼痛，所以他才那样不愿想起她，即使心里明白已经将她作为棋子送走了，就不该再想。

    可抬眼看这樱花阁，她从前居住的地方，书桌前的花梨木宫椅她常常坐在那里发呆，屏风前的竹木架她常常坐在那里弹琴，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在眼前徘徊，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即使心里明明知道她已离开了。

    他从不曾细想她之于他究竟是什么，这一刻却蓦然惶恐。也许自他把她变成天晴，教她练琴，她便成为他身体上的刺，当她在他身边时，就觉得她的存在有多痛心，可一旦意识到她已不在身旁，就像突然那些刺一根根被人拔掉般生疼。

    披衣起床，看窗外新月如钩，他紧紧握住那金玉簪，锋利的缺角刺破他手掌，血迹染上白釉，似特意点上的几朵红梅。像失掉所有力气，他扶住她还在时常坐的花梨木椅背。这里再不会出现她的身影、好听的笑声，还有哪些停留在他身上的温软眼液，再也没有了。

    在他坠崖的那日起，他便已经发誓若能活着将收起所有的伤痛，用仅剩的生命即使便为魔鬼也要疯狂的复仇，让所有伤害过他的人品尝到什么叫痛，什么叫悔，可是如今他在惋惜什么？他还在留恋什么？一切的感伤都应该随着他的复仇适可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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