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雨季

    sat apr 25 17:03:57 cst 2015

    若说冰雪消融的景象是复苏的前兆，使每一颗冰冻的心在微光的映衬下慢慢融化，那么凋谢的终结生活，便是沉眠的火山，等待特定时刻的终极喷发。树上的枝芽做着抵抗，顽强地保持最后的美丽，将自身的香气传染给每个人，使经过者那不羁的心渐渐慵懒起来。偶尔，门外会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滴滴的水声格外清脆，浇灭了往时的烦躁。

    屋檐下，站着的那个人，轻轻地伸出手，抚摸着上天赐予的泪滴。林其云最喜欢的就是那如烟般的雨季。曾几何时，雨中对立的另一个人就是这样从雨中慢慢走来，走到了自己的生命里。“月烟、月烟”他轻轻喊着那个名字，多希望这一次可以在雨中抓住她的手，再不放开。

    角落旁，她一袭简单的襦衣长裙，细腰轻盈一束，安静地望着他。几年来，他的心从未变过，可她又何尝不是？明明知道命运的残酷，只恨，她与他的身份差别，只恨，他与她的缘分错过。“林其云，淡水湖旁，你可记得，有我来过？”

    “下着雨，不怕着凉吗？”毕竟是善武之人，其云早已发现她的身迹。女子微微的一笑也曾拂过他的心头，可如今，他对她只有怜爱与疼惜。

    “我的身子没这么差，何需牵挂？”

    林其云抬头看着灰蒙的天色，心绪也没有刚才那般凄凉。“回去吧，父亲会担心的。”

    她点点头，拿起靠在墙边的油纸伞，递到其云身旁，若是此生不能相伴，能在这雨中同伞共行，便也不负相思一场。

    “哟！这不是御剑大人吗？怎么有空回家了呢？”林承恩远远便看到伞下的两人，不屑地说道。

    林其云没有搭理林承恩，收了伞还给承慧，“我走了。”承慧不知说些什么，自从林其云成为御剑后，两人相见的时间越来越短。虽然应该为他的似锦前程高兴，却因终日不能相见而感到哀伤。

    “慢着！”林承恩拦住其云的路，桀桀怪笑道，“林其云，好歹我也是你哥哥，怎生如此无礼，见面连句招呼都不打？庶子终究是庶子，做了再大的官也是废物！”

    “庶子又如何？本王也是庶子，不过好像比你那么强一点啊”雨中远远走来一人，他望着远方的几个人，嘴边带着一丝轻狂的微笑，“你说是不是，‘野猪林’？”

    林其云看着来人一步步接近，惊讶道：“您怎么来了？”

    “雨中闲逛。碰巧看见你和承慧，不想打扰你们，便一路跟到这了。”向阳明调皮地笑了笑，冲林承慧招了招手“承慧，刚刚我可什么都没看见。”

    承慧红着脸，低头抿嘴，想要辩解，却又不知说什么。

    “她是我妹妹，别胡说。”林其云狠狠地瞪了阳明一眼，向阳明笑嘻嘻地回应他。

    “向阳明，你怎敢到这里撒野！你是王爷又如何，终归还是个乱臣贼子。”林承恩咽不下这口气，开始大声辱骂。

    “哎呦”向阳明将胳膊搭在林承恩的肩上,轻轻地瞟了他一眼，“‘野猪林’，你若不语，我差点忘了你呢！”

    林承恩体形肥胖，又不得林尹的管束，恰巧免贵姓林，所以“野猪林”一直是向阳明对林承恩的“尊称”。

    “姓向的，你别太放肆了！”林承恩推开向向阳明。

    “姓向的？”向阳明略作揣测之态，“若我没记错，这天下都是姓向的，哪里不能放肆呢？”向阳明狠狠地敲了敲林承恩的肩膀，“莫不是，事事都要听你的安排？”

    林承恩自知说不过他，便指着向阳明，恶狠狠地说道“别以为你解了禁足便目中无人，七年前我林家能禁了你，七年后，你也休想翻盘！”

    嘴边挂着不屑，向阳明低声说道，“当然，七年大恩，莫敢相忘！”

    “阳明君。”站在一旁的林其云不得不出手以防局面的失控。向阳明回头看了看其云和承慧，制住内心的怒火，讽刺道“本王今天是来拜会丞相的，看来是没这个心情了。如果哪日不巧碰见林相，可千万不要诋毁本王不懂礼数。”接着又指了指林承恩，道“这应该算是你们待客不周吧！不过没关系，看在林其云大人和林小姐的份上，本王就先回去了。我劝你还是多练练骑马，或者别去大街上丢林相的脸。”

    雨落雨停，反反复复又是几个轮回。

    “这茶真是别有一番清香，白蒙，你是从哪淘来这茶的？”

    叶白蒙身着一身浅色纱衣，肩上披着白色轻纱，一头青丝散散披在双肩上，略显柔美，却未施一丝粉黛。她缓缓地向空杯中倒入茶水。“是陛下的心情好，连寻常的茶都喝出别番滋味。”

    向煊哈哈大笑：“寡人的心情是不错，可你却拿寻常的茶糊弄寡人，得罚！”

    叶白蒙靠在向煊身边，轻轻捏着他的胳膊，娇柔的道：“罚是可以，但陛下总要告诉白蒙因何而乐，这罚也罚的清楚。”

    向煊一把搂过叶白蒙：“王兄资源走出禁庭，寡人怎能不高兴。这理由你可满意？”

    “阳明王爷？”叶白蒙惊讶了一下，入宫三年，关于向阳明的传闻叶白蒙可是没少听过。可不论是七年前的逆谋案还是久久不知悔改的倔强，叶白蒙显然都没有料到向煊会如此重视向阳明。“陛下兄弟和谐，白蒙又好说什么。陛下想罚什么，直说便是。”

    向煊闻着淡雅的茶香，缓缓说道“便罚你抄写茶经，日日为寡人沏茶如何？”

    “白蒙知道了。”叶白蒙轻轻地砸在向煊的胸前，便安静地煮起茶来。

    向煊点点头，静静地看着那煮茶的女子。“白蒙，”他轻唤这她的名字，“纵是前朝凶险，可一世有你，寡人便知足了。”

    叶白蒙低头抿嘴，躺进向煊的怀中，“陛下，蒙儿何能，怎抵得过万里河山？”

    向煊抚着叶白蒙的背，低头亲吻这怀中的女人，“这世上最不值钱的，便是那万里江山。”

    轻轻拨着琴上的弦，奏出的却是无尽的离别。“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伴着惆怅的曲调，深夜的向阳明不禁哀伤起来。曲调骤停，阳明抬头望着那沉寂已久的月光，迫切地想从那里找到答案。

    “贵客来访，不出面吗？”

    树后远远走来一人，步伐稳健，落地踏实。在阳明身后五米处停下了脚步，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您一定不希望今夜我太过守礼，所以，阳明自当随便。”

    “这么久不见，连个正脸也不愿让寡人瞧瞧吗？”向煊坐到阳明对面，随意问道。

    向阳明没有急着说话，反而静静地弹着每一个曲符。一曲过后方抬起头，凝视着向煊。

    “寡人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今夜只有你我兄弟二人，陛下不妨明讲。”

    “那件事，你还没忘记吗？”

    向阳明没想到向煊能这么直接的问出来，不免有些惊讶，但瞬间便无奈地浅笑了一下，说“‘君子端方，温良如玉。’这是我见到小炎的第一感觉。我没有什么朋友，在乎的不过只有那么几个人。这世上最痛苦的，不过于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乎的人一个个离开自己。我不愿记起，却也不愿忘记，所以只能拼命记得，他们已经不在了的事实。”

    向煊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向阳明的答案，抬头望向那一轮孤月，还是没有说些什么。月下琴声，满目哀伤。

    近些天来，群臣力奏，恳请陛下广纳后宫，早生龙嗣。对于大臣们的这一请愿，向煊心中自是百般的不愿。对他来说这一生有白蒙就够了，其他的女人是不可能插入到他的生活中的。向煊心中明白，那些老臣不喜欢白蒙的原因，无非是因为白蒙的身份普通，给他们家族带不来丝毫的利益。自古外朝与内宫勾结，造成一个个外戚专政的惨剧。这些心怀不轨的老家伙，无非是想这样控制帝王而已。至于子嗣，向煊并不在意，可这也正成了他们的借口。

    “陛下，早朝时，那些人说的也不是不无道理的。陛下一日无子，阳明王爷便是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啊。”说话的是向煊的心腹大臣董方名。

    “怎么？”向煊扔掉手中的奏书，瞟了一眼董方名，“你也以为寡人活不了几天，还是希望寡人断子绝孙？”

    “陛下息怒”董方名吓得立马跪在地上“微臣不是这个意思。昔日林相在外苦求陛下降罪阳明君，陛下只是予以敷衍之词，拖延至今。可阳明王爷的事情一天不解决，那些人便一日不会罢休。”

    “寡人又何尝不知！”向煊重重地拍了下桌案“可寡人不想再愧对王兄，要是苏长恪还在，寡人便不至于到今天这种地步。做你自己的事就好，什么都管的人，是天子。”

    董方名见陛下心情不佳，为防触怒龙颜，只好退下了。

    待董方名退下后，向煊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转头望着站在一旁的林其云，向煊说道“云，朝中大势所趋，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办？”

    “陛下”其云小声地说“朝中之事，微臣不易多言。”

    “说，寡人恕你无罪。”

    林其云笑着摇摇头，仍旧不肯发表自己的意见。向煊知道林其云的为人，身为陛下的御剑，林其云只有一个职责，便是保护王上的安全，日夜不离地守在陛下身边，不得参与政务。因此，无论是什么圣威，林其云都不会插足政事。

    “也罢”向煊放弃了“可是云啊，这一次，寡人绝不会让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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