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十天

    mon apr 27 17:32:30 cst 2015

    可以相信这个儿子吗？自从知道林其云的存在后，林尹不止一次地思考这个问题。他十分清楚，在林其云的眼中，血脉相连的关系比不上冷眼相待的缘分。林其云就像他母亲，一样的孤洁高傲，一样的无视权贵。

    “事到如今，就算是丞相大人不愿意，也于事无补了。”苏长恪轻摇折扇，挑弄着一旁的烛火，“至于林将军的选择，大人您心中又何尝不清楚呢？丞相不会真的认为，这样一个小小的借口，就可以掠去您的权力吗？”

    林尹非常明白苏长恪的意思。这些年来，他虽然知道这林其云精明能干，颇有大器之才，却因为他庶出的身份，对外不愿承认这个儿子，更不愿意在仕途上加以鼓励。而林承恩是自己的长子，即便他如何荒唐堕落，林尹还是对他期于厚望。谁人都明白，两个儿子，林尹看得见的永远只有林承恩，永远都不会有林其云。因为不受宠爱，林府的每个人都对其云恶语相待。上至原配夫人，下至府中佣人。其云从小生活在连下人都不如的底层社会，自生自立，就像很多人希望他自生自灭一样。至于军权，他明白小皇帝不过是想借此警告自己，他自不会过多在意，反正十日之后，军权必将回归。

    “小儿胡闹，不必在意，是我乱了心境。”林尹哀叹道。“我也知道，这是那小儿的试探，若我不放军权，恐怕他现在就会动手。任他胡闹，我到有了准备的机会。只是其云这孩子，我还是有愧的。”

    苏长恪放下手中的折扇，吹灭眼前的蜡烛，屋内瞬间暗下大半，“大人的愧对，是发自内心，还是害怕二公子效忠陛下？”

    “先生为何问这个？”林尹不愿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苏长恪嘴角微翘，“若有一天局势难挽，我想知道怎样对待二公子才不为过。”

    林尹轻轻抿了口茶，热气直扑他的脸，好似要将自己隐藏在雾气中，茶凉许久，才缓缓道“郊外的隐逸花应该快开了，我最喜欢‘隐逸’二字，这心愿还要靠其云啊。”

    军营深处，士兵们如往日般训练，丝毫没有因为换了将军而有所怠慢。林其云长伴陛下身边，虽然不问朝堂之事，但与杨揆倒是熟识。杨揆是林尹的表侄，可杨家与林家的交往一直不深。杨揆二十岁高中武状元，林尹才频繁与他来往，他也便莫名其妙的站在了林家一旁。林其云十岁被接入林家，受尽奚落，除了承慧，他对林家人素无好感。杨揆，字山鲁，虽不善文学，但武功非凡，为了不让自诩非凡的文人笑话，他特意给自己取个字号。林其云很是仰慕他，在他的心中，也从未把杨揆纳入林家的范围内。十七岁的其云参加科举武试，便是杨揆监考，直到那时林其云才有机会仔细的观察那个粗眉大眼蓄着络腮胡的将军。他的威严震慑在考场的每一个角落，至少在其云眼中，那个人的威严不亚于天子。武举中试后，偶然间被向煊赏识，便长伴君侧。因为武功不分上下，一来二去也就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其云，你可知我为何不肯接陛下的圣旨吗？”在监督士兵训练时，杨揆突然说道。“十天让这支军队恢复到最好的状态，这怎么可能？就算做到了，难不成你还要带兵打仗吗？我劝你赶紧向陛下请罪，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杨揆是战场的王者，却不是朝政的谋士，对于向煊的心思、林尹的心思，其云知道他一点也不了解。“人恒者，事半功倍，山鲁不必担心。”

    “我怎能不担心”杨揆见其云不着急，自己的心中却急得不行“你长年在陛下身边，应该知道上次的战争有多激烈。虽是大败敌军，却也损失惨重。如今不过几月光景，就让这支队伍重返战场，这怎么可能。”

    “山鲁可知苏长恪”其云突然问道“当初我军的实力稍弱于蛮夷之军，他尚且以一人之力扭转乾坤。由此可见，这世上绝没有不可能完成的事。”

    突然提到苏长恪，杨揆的心中还是有些发慌。若是苏长恪假死的消息让陛下知道，那岂不毁了丞相的大事。“总之，若真有那么一天，休怪我没就警告你。”

    林其云满不在乎地弯弯嘴角。十天之约，他的确没把握完成。当初，他问向阳明如何准备时，向阳明却是完全不上心，淡淡地说一句“缓兵之计，做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分别呢。十天后，把兵权还给杨揆就好。”

    夏天的风让人如此怜惜，秋天的雨却又如此彻骨。夏末初秋的季节，所有的人事物都这么无情。仅仅十天，局势瞬息万变，就如每个人的心一样飘摇不定。一切如苏长恪所料，林其云没有完成任务，不得不交出军权，重任御剑一职，向煊没有追究他的责任，只是反复说是自己过于冲动，反复自责，弄的大臣们不好再说什么，而向煊也再次任杨揆为将军。林尹没说什么，任凭向煊胡闹，征北之事，也只能暂时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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