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tue may 05 13:56:36 cst 2015

    向阳明的生活很平静，或许称得上是无聊，林其云倒是有些意外：像他这样爱热闹的人，竟能忍受世间无处的凄凉。不过倒也是合情合理，他这些年所遭遇的冷寂，林其云这一辈子也无法想象。

    “云啊，可不可以不要这样跟着我？”

    向阳明已经习惯一个人的生活，即便那个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向阳明还是会感到浑身的不自在。

    “这是陛下的命令，我必须完成。”

    不出所料，林其云一口回绝了他。向阳明长叹一口气，有时，他宁愿重返禁庭，也不愿林其云形影不离的“相伴”。更何况，有些事他急于调查，而这些事是绝对不可以让林其云知道的。

    “又是陛下！他让你死你也会吗？”向阳明有些生气。

    “是！”林其云毫不犹豫地回答着。

    “那他若是让你杀林尹呢？你也会义无反顾地去吗？”想想向煊对的疑心和林其云的忠心，向阳明有些心酸。

    林其云的心揪了一下，没有了刚才的直接。

    “我不知道。”

    他淡定地说：“我可以在任何人的面前毫不犹豫地表达我的忠心，可如果那一刻真的发生，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会犹豫。自古忠孝难两全，你让我该如何选择？”

    “什么也不要选。逃跑吧，一直向前跑，永远不要回头。现在！”向阳明多想带着林其云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他们的命运注定如此，永远都不可能躲避命运的纠缠。他隐约感觉到：林其云已经知道向煊怀疑自己，也很犹豫自己的归处。“云，人生不止是二选一，如果可以还是趁早离开吧！”

    “七年前，我的人生的确不是二选一，可现在，我只能选择一种漂亮的死法。”林其云看着向阳明，掩过脸上的犹豫，豁然地笑着道：“阳明，你应该猜到，七年前的那场血案与我有关吧。”

    向阳明闭着眼睛，不去面对，但觉得今天的林其云有些不太正常，就像在说诀别的话语。林其云却接道：“陛下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他把我放在身边，口口声声说相信我，可每一次相信的背后都是无尽的怀疑。当他决定放你出来时，我便知道我躲不掉了。”

    “云？”向阳明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他，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做什么平稳自己的情绪。而林其云还是提到了两个都很害怕的事情上。

    “没错，七年前，正是我把老师的计划告诉林尹的。所以林尹才会将计就计，利用你谋反的名义，灭掉徐家。可你不知道，林尹这么做的原因，不仅仅是为了林家的生存，他还与当时的皇后娘娘，就是陛下的生母勾结，力保太子地位。”

    “你在胡说什么！”向阳明不相信林其云说的任何一个字，制止了他说下去:“他已经是太子了，谁还会动摇他的地位！”

    “你！”林其云坚定地说道，“太后与林尹勾结多年，先皇害怕太子登基会导致外戚专政，更何况你虽无意权力，却有治国之才，所以先皇与老师联手，试图改立你为太子。计划失败，先帝无力自保，只能牺牲你和老师一家！”

    向阳明跌坐在椅子上，想起父皇的“舍得”二字，心中不免惆怅万分。可林其云仍不停说着：“你以为陛下以前真的那么天真善良吗？你不过是被他纯洁的眼神欺骗了。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林尹的计划，可为了他的尊荣，故意牺牲你。而现在林尹狂妄自大，陛下杀心已起，这才想到了你！世人皆知陛下软弱无能，林尹罪不容诛，殊不知最险恶的却是那九五之尊！”

    “够了！”向阳明大喊道“你知道自己究竟在说什么？你是让我埋怨陛下七年前的事？你真的是我认识的林其云吗？”

    林其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在那样的人身边守了七年，早就成为了恶魔，逃不了了。我们的轨迹已经注定，我只是希望你以后会活的简单些。”

    “你出什么事了？”向阳明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早就注意到林其云最近的反常，“陛下对你有吩咐，还是你父亲要求你做什么？”

    “没什么。”林其云按住他的肩膀，稳定向阳明的情绪，“只是有些话，怕来不及和你说。我们每次分开，都是那么匆忙，我不想这样了。”

    “你不愿逃，我不会走，何来分开之说？林其云，不论你想做什么，都不要冲动，三思后行。你要坚守自己的职责，一刻也不可以离开我！”向阳明还是十分担心林其云，想到之前的不自在，这种约束也是二人相互间最好的保护。

    “王爷。”唐九不知何时进来，道，“承慧小姐来了。”

    向阳明斜看了林其云一眼，见他情绪还算稳定，自己便也冷静下来：“她来作甚，之前不都是不进来的吗？”林承慧之前都是徘徊在王府门前寻找林其云的身影，这次突然进门倒是特例。

    “我没有心情。”想起林其云刚刚说过的话，向阳明主观上还是相信的，就算能保持外表的冷静，却只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待着，“其云，她是来见你的，你去吧。不过一定要马上回来。”

    “王爷，林小姐指名要见您，不是林大人。”唐九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向阳明觉得越发奇怪，这对兄妹今天都不太正常。“好啊！我出去见她，顺便透透气。你在这里守着其云，看住他！”自从上次唐九拼力救他后，他极为相信唐九，把林其云交给唐九看管倒也安心，更何况二人原来便是主仆。

    “你在这里，哪都不要去！”他向阳明反复叮嘱林其云，方去见林承慧。

    树下，那青衣女子黑发披肩，略显柔美，洁白的面容下铺着浅浅的妆容。看到向阳明走来，她浅浅一笑，向他微微招手。

    秋季，没有赏心悦目的动人景象，可不远处的那女子不同于庸脂俗粉的大家闺秀，反而透着朴质清新的感觉。“如果，这是月烟该有多好！”每一次与承慧的接触，向阳明都会有这样的感觉。从某种角度来说，承慧与月烟越来越像，也许承慧愿意变成月烟，乞得林其云的爱，可向阳明却不希望承慧变成第二个陈月烟，她有权选择自己的生活。

    “什么事？”向阳明不解地问道。

    林承慧淡淡地笑着，却掩盖不了眉宇中的一丝犹豫：“上次是我太失控，说了些胡话。”

    “上次？”向阳明装作回忆很久的样子，脑子里却清楚的记得上次在府门外与承慧说的话“哦！你是说让我放下仇恨，你放下对林其云的痴恋？”

    “那不是痴恋！”林承慧红着脸，小声嘟囔了一句。

    “怎么，如今放不下你的小情人啦？”向阳明坏坏地笑了一下。

    林承慧生气地瞪了向阳明一眼，看到林承慧的表情，向阳明心中只想发笑，却还是很严肃地说道：“不必为难，如果你只想找个失意的人互诉心事，我陪你！可如果想拿你的痴情来交换我的仇恨，那就算了。你放不下，我也放不下。”

    “我知道之前是我鲁莽，可你为什么愿意陪我？”林承慧问道。

    “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相见其云吗！谁在林其云面前说我们很熟的？这么多年，你的心思我还不了解？”向阳明弯下腰，左手轻轻打在林承慧的头上，“至于为什么陪你，因为我们很像，那种苦苦乞求而不得的哀愁，没有人比我更懂了。”

    “那时候，你很痛苦吗？”林承慧试探地问道。

    向阳明抬头望着天，想到那段日子，又想起最近发生的事，开口说道：“还好，发生了很多事，没空难过，现在也是。”

    林承慧显然不能完全体会向阳明话中的意思，却可以体会他话语里悲伤的情绪，缓缓开口道：“那年，在林府第一次见到他，我便知道我无法解脱。他不笑，却很幸福。后来他懂得容颜显得越来越哀愁，我才听说，他心爱的女子离去了。我陪在他身边，口中安慰着他，心中却是有着莫名的喜悦。可我渐渐明白，我永远代替不了她。在他的醉话中，我知道那个人叫月烟。如烟的月，飘渺虚散，却紧紧牵着他的心。从那一刻，我叫他云哥哥，提醒自己，他是我的哥哥，其他什么都不是。”

    “慧儿。”向阳明轻轻拭去林承慧眼角的泪水。林承慧破涕为笑，调皮地道了句，“你几时叫我慧儿的？”

    “随时。”向阳明的嘴角轻弯，“只要你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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