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二）

    fri apr 24 12:48:39 cst 2015

    看着离开正堂的四郎的背影，佘赛花心里的感到心疼，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寂，承担了他这个年纪本不该有的寂寥。

    “杨洪，通知老爷了吗”

    “夫人，已经派人去通知了，想必老爷现在也是在路上了吧。”

    “那就好，赶紧让人准备晚饭，尤其记得要做金糕卷，三鲜鸭舌，这是四郎最喜欢的菜。”

    “是，夫人，我这就去安排。”

    “娘，你们不觉得眼前的四哥怪怪的吗？一点都不像我们当初见的那个样子，你看他如今一身黑衣，当日一袭白衣，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杨七郎盯着远去的背影奇怪的说道。一白一黑，一正一邪，当真如此。世道如此艰难，那黑白正邪又有谁能分的清了。

    杨八妹也是嘟着嘴拉着佘赛花的衣襟委屈的说道；“是呀，娘，四哥都不怎么理我，是不是不喜欢我呀。”

    佘赛花又何尝不明白，却只是摸着八妹的头爱抚的说道：“怎么会了，八妹，四哥怎么会不喜欢你了，你四哥流落江湖，自是受了很多的苦，想必今天累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是呀，八妹，你这么可爱，四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呀。”

    “恩，还是七哥好，那四哥要快点喜欢我，这样就可以像六哥七哥一样带我四处去玩了。”

    而一旁的杨六郎也走过来拉着佘赛花的手，安慰的说道：“娘，你放心吧，四哥既然回来就代表着四哥愿意回到杨家，愿意回到爹娘的身边来，四哥是不会怪你们的。”

    佘赛花苦涩的笑到：“但愿如此”。

    “一定会的，娘。“杨六郎你可知当有一天他经历过的人生，你才会知道那是有多大的痛，才会让一个人彻头彻尾的改变。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而此时的杨八妹开始望着她手上的杜鹃花，因为刚刚杨四郎临走之际问了一句这花是从哪里来的，杨八妹告诉他那是在后山摘的。难道四哥也喜欢花吗？

    而一场蓄势已久的暴风雨终于来了，杨业他们他们也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恰恰回到了天波府，看着这满天的惊雷，这漫天极速而下的雨，杨业的心里莫名的涌起了一阵不安，但也随即被即将见到失散多年的儿子的喜悦压了下去。

    终于见到了，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袭黑衣的男子，杨业怎么也想不到与两年前的那个少年联系起来，如果说那个少年是光明的使者，那么他就是来自地狱的修罗，尤其是他的那双眼睛，一眼望去深邃的不见底，明明只是一个20岁的少年，却拥有着那个年纪本不该有的苍凉与孤寂。

    对杨业而言，终其一生他唯一理亏的人就是眼前的少年，可杨业从军数年，建功无数，唯一的缺陷就是对感情不善于表达，为此佘赛花不知埋怨了多少次，惹得他的几个儿子也像他这样，把感情都放在心里，从不轻易表达出来，所以在内心早已是激动万分，欣喜若狂的时候只是平淡的说了一句：“回来了”。千言万语也终只是浓缩成这样的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而又有谁知那背后却好是一个父亲对儿子十二年的愧疚，十二年的思念。

    此时的杨四郎当然更不高兴了，对杨业关于当年之事连一句象征性的解释都没有，自是不满。当然对他更没有什么好的态度，虽然他也从来没有指望他会给他一个解释，但内心里还是涌出一种无法控制的失落，明明不愿靠近，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接近，无论是谁，想必都无法逃避那炽热的温暖，因为从来都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那冰冷孤绝的世界里。

    而杨大郎杨二郎杨三郎看见自己的亲弟弟，也是很高兴，虽然眼前的四弟再不复当日模样，但能一家团聚也未尝不是人间喜事。

    可眼看父子二人陷入了如此的僵局，局面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还好杨洪打破了这样的局面，“老爷，夫人，可以开饭了。”

    “好，知道了，开饭吧”。

    随后大家依次落座，只是原本坐在佘赛花旁边的杨六郎专门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杨四郎，可杨四郎却并不领情，到选择了离佘赛花杨业最远的位置，佘赛花看在眼里，只是心里一痛，终究没有说什么。杨业也只是沉默，既然一家之主都没有说话，别的自然也就没有意见，倒是嬉皮笑脸的杨七郎死乞白赖的坐在了杨四郎的身边，自然八妹也要挨着这个刚回来的四哥。

    一顿饭就这样开始了，没有人说话，安静的气氛让人感到压抑，本该是一家团圆的美好画面生生成了如此的情景，还是鲁莽的杨五郎终忍不住了，从他看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莫名的看他不顺眼，尤其是那副冷漠孤傲的表情，不就是在外面一个人流浪这么多年，有什么了不起，我们又没欠他的，只是这些话杨五郎没有说出口，如果说了肯定是招来杨业佘赛花的指责，从他们刚才对他的百依百顺就可以知道，“四哥，既然知道回家的路，为什么要这么久才回来。”

    话落，大家也都很想知道，齐刷刷地望着他，感受着来自十几双眼睛的注视，杨四郎还是镇定若闲的说道：“没什么，习惯一个人在外面漂泊，自由自在的多好。”那语气里是说不出的苍凉，自由自在那是江子陵的人生，不是暗影，更不是杨四郎的人生，因为他们的人生背负的太多了，一个人的心都被困死了又怎么会自由，只是杨四郎还是喜欢自由自在来形容，或许只有那样他才可以感觉到他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一个没有忘记过去的人。

    这话在大家的眼里明显知道这是托词，但也没有多多追问，好不容易回来，惹走了他，那是大家都不愿看到的。

    可七郎还是不死心好奇地问道：“那四哥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是怎么过的呀“

    四郎只是略微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见此，杨业望着杨四郎说道：“好了好了，大家先吃饭吧，以后再说吧，四郎回来了就好。“

    杨四郎闻此，直直的盯着杨业的眼睛还是忍不住的问了一句：“杨将军，难道就不怕我是假冒的吗？我可是听说曾有辽人混进杨家军营，难道将军就不怕重蹈覆辙吗？”

    其余众郎一听也明显听出他话中的挑衅意味，佘赛花杨业也自是明白。

    杨业心里一颤，但还是镇定的说道：“我自己的儿子我怎么可能认错。“

    杨四郎冷笑一声：“但愿如此。“

    七郎不解的问道：“四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

    “没什么意思，只是希望杨将军可千万别认错了自己的儿子，毁了这杨家数十年的声誉可就不好了。”诚然这是杨四郎的心里话。

    “杨四郎，你到底想说什么？”杨五郎扔下碗筷愤愤的说道。

    佘赛花连忙劝解到道：“好了好了，五郎你这是干什么，吃饭吧。”她望了一眼四郎，还是那般的镇定自若，似乎没有什么可以影响到他，这个孩子，为什么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是那般的遥远，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她的视线中消失。

    而三位嫂子也早已明显的感到眼前的四弟话语里的冷漠，没有重逢的喜悦，反而是怨恨，那样一个冷冰冰的人，与别的兄弟是那么的格格不入，就连刚才她们对他的生活起居细细打理的时候，也能感到刻意的疏离。只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而五郎对此自是也更加不满，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顿饭就这样在压抑的气氛中结束，而那顿饭也无非是在佘赛花的心里又添了一道伤痕，金糕卷，三鲜鸭舌曾是他的最爱，如今却是一句“以前喜欢，不代表现在喜欢。“

    是呀，人都会变，她怎敢期望他依旧如当初。

    饭后，杨四郎不愿再与他们做过多的纠缠，径直回了他们为他安排的房间，房间摆设依旧如当初北汉晋阳的那样，只是终究物是人非。如果是两年前或许会有感动，只是如今的杨四郎在经历了那么腥风血雨的人生之后，他的心已经变得麻木，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温暖的起来了吧。

    而杨七郎杨八妹本是要缠着四哥，却被佘赛花阻拦，让他好好休息，改天再去。他们也只能无奈的听着佘赛花的话，不过杨七郎的心中到是对这个四哥充满了无限的好奇，他心里打定了主意，一定要缠着他，让他给他讲江湖上的故事，如果有可能教他武功也不错呀。

    至于杨六郎在离开饭桌之后，本也是打算好好的跟四哥聊一聊，但听佘赛花这么一说，再加上他刚才明显与他们的疏远，让杨六郎终是不愿去打扰他，但却也是疑惑不解，终还是回了教场，加紧了训练，这可不七天之后杨家军就要招兵了，自己可要加紧的训练，凭真本事进入杨家军，不能给爹娘他们丢脸，如果到时四哥也能进入杨家军，那该有多好，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可一旦想法有了，随之而来的念头就更加一发不可收拾了。

    而大朗二郎三郎和他们的娘子也在经过对杨四郎的一番讨论之后也陆陆续续的回了自己的房间，而他们得出的结论却是：在外面漂泊久了，自是性子冷淡，既然回来了，那么假以时日自能融入到我们中来。只可惜这些常年参军的武将终究太天真了。

    而佘赛花杨业房间内，佘赛花望着窗外的暴风雨，一股寒气袭来，拉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却还是冷，原来那是从心里发出的那一份冷，回想今天的一切，大起大落无外乎如是，而刚刚进屋的杨业见此，也只是无助的摇了摇头，那个孩子身上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像一只刺猬一样硬生生的将自己与别人隔开了，这样的人到底是经历了怎样的苦难与折磨。

    杨业上前搂着她的肩安慰道：“赛花，虽然现在四郎还不是很能谅解我们，但他既然能回来，就说明他心里还是有杨家的。“

    “我本来也就不应该期待那么多，告诉自己他还和从前一样，如今只要他平安，我也就没什么可求的，哪怕他在怎么怨恨我也没关系，只希望能给我一次机会让我弥补他这十多年来对他的亏欠。“

    “我们一定可以的，既已回到杨家，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他的。”但愿如此，杨业，但愿你能保护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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