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 逼沈灵高进怒犯险

    sun may 31 18:32:58 cst 2015

    想救回沈郁剑，杜意淳想到的方法，就是花钱。逸城有的是钱，大把的银子送呗，只要能送进鲁王府，就有希望，将沈郁剑给换出来。

    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杜意淳也好，叶嘉妍也好，他们满心不情愿浪费财力在沈家姐弟身上，可是，城主那儿怎么办？让少主死在鲁王府里面，他们的小命儿还要不要啦？逸城城主外号天魔，和“魔”搭上边的，说明这个人绝对不是一个良善之辈。

    得罪鲁王府，固然麻烦一大堆。

    得罪城主，只有死路一条。

    两害相权取其轻，这是生存于世不得不遵循的法则。

    就是送钱，也很讲究。鲁王府这种地方，托个金砖也没地发砸的，想要把银子送进去，就得走门路。各种各样的门路，这一点，杜意淳必须得去打点。杜意淳是老板，负责策划，具体办事的还有别人。这个人是谁呢？不二人选：辩生之后刘贺。

    刘贺为了将杜意淳准备好的四万两银票送进鲁王府，跑了好多码头拜了十几尊神。一天下来，脸不会笑，嘴巴不会说，原本就黄黑的脸，更见清瘦。

    第二天又跑了一天，晚上，天黑漆漆的，刘贺才回悉心斋。

    后堂，沈灵正在等他。

    刘贺虽然很累，但还是恭敬给沈灵行礼，口称：“大小姐。”

    沈灵瞧着他那张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脸，心里蓦地没了厌恶，平添感动。站在刘贺面前，她抿了抿嘴，最后鼓起勇气说：“刘先生，辛苦你了。”

    刘贺板着那张千年冰山脸，语气并无波动，淡淡道：“谈不上，分内之事。”

    沈灵不禁一阵歉疚。

    刘贺说：“大小姐没有吩咐的话，属下要回房睡了。”

    沈灵叫道：“站住！”发觉自己语气太硬，连忙改口：“哦，不，我是说，刘先生，请留步。”追上刘贺，不再吞吞吐吐，问：“刘先生，深夜在这儿等你，我是想问，营救郁剑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刘贺踯躅，眉宇之间略有为难之色。

    沈灵等不到他的回音，不禁很着急：“怎么？银子送不进去？龙俊杰那么嚣张的人，竟然不喜欢银子，有银子送上门，他都不要吗？”

    刘贺正色道：“大小姐，现在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你知道鲁王世子要什么吗？”

    沈灵气得喘不平，不知道该骂那个龙俊杰卑鄙无耻加人心不足蛇吞象呢，还是这个刘贺，永远都不知道要迎合大小姐，说出的话来，不管怎么说，要有让大小姐高兴的东西。

    但是，不管如何，沈灵现在知道，这并不是一个一味想针对自己的人。这个刘贺，只是说话直了些而已。实话实说叫人不舒服，总比说许多假话欺骗自己来得好多了。

    想到这儿，沈灵就摈除了小心眼爱生气那些想法，端端正正对刘贺一福，然后谦逊道：“刘先生，鲁王世子如今到底要什么呢？还请刘先生明言。”

    刘贺一怔，急忙还礼，然后说：“不敢，大小姐。属下有什么说什么，你不要见怪”顿了顿，道：“银子，鲁王世子已经收了，不过，鲁王世子说，要少主也可以，但是，得大小姐你去换。”叹了口气，将为难的话一股脑儿全部说出来：“鲁王世子今年不过十八岁，但是，除了正室世子妃之外，侧妃有两位，小妾无数。这一回，他让大小姐单独去找他。大小姐，鲁王世子可没有真心待你，他让你去，不过就是、就是……”非常难以启齿的，刘贺犹豫了又犹豫，勉强说出来道：“顶多让大小姐你，成为他其中一个小妾。”话才说完，“哗啦！”旁边一个摆盆景的花凳，被沈灵砸了个稀巴烂。

    第二天，龙俊杰到楼里来，送来了沈郁剑的寒雪紫玉笛。

    这寒雪紫玉笛，是郁剑的贴身之物，居然落在龙俊杰手里，郁剑现状，自然相当不好。

    沈灵又气又急，愤怒混合着委屈，不甘又难以替代担忧，心里焦躁难过，那就别提了。

    杜意淳钱花了，好人也做了，这会儿，也不再扮演那强出头的老好人。叶嘉妍也恨不得沈灵这就自投罗网，去鲁王府。沈大小姐又怎么啦？逸城城主再厉害，对鲁王爷可没半点办法。皇权大于天，要想阖家安康，鲁王爷的威力，可远远超过只是普通老百姓的逸城城主。让沈灵去做个小妾，真是再解气也没有。以后，也就再没有气势盖过她的人，再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唯一真心关心沈灵的，是刘贺。

    刘贺替沈灵出主意：“不如去求求武阳王吧。也许，他是可以帮助大小姐你的。”

    沈灵却摇头，说：“人人都怕鲁王爷，他一个刚刚得到圣宠的异姓王，又岂能例外？”她觉得，郁剑之所以在岐孟关杀人，和龙俊杰结下梁子，是因为她；插手龙俊杰招募独孤枫，也是因为她。原本，郁剑可以安安稳稳在天山陪伴父亲，为了她，才来到这江湖，才进得这纷争。郁剑不管不顾要为楚语菲出头，她委实不能怪他，郁剑就是这样的人。现在，她如何忍心，又将高进拉下水呢？

    她不想拉高进下水，高进却偏偏要自己跳到水里来。

    西山大营公干结束，高进就回来找她。去杜宅，杜宅人说：“大小姐一早就出去了。”去悉心斋，悉心斋里人，上上下下都讳莫如深。

    掌柜说：“我不知道大小姐在哪里。”

    伙计说：“不知道，大小姐爱到处去玩，我真不知她在哪里。”

    想问杜意淳吧，从来都热情备至的杜老板，今天居然外出不在家。最后就剩下叶嘉妍。

    高进在宜春堂门口堵到叶嘉妍。

    叶嘉妍今天的心情特别好。噢，不！自从她懂事以来，心情就没这么好过。堂堂沈家大小姐，很快要成为鲁王世子的小妾。但从身价上讲，沈灵这回，可是输了。

    宜春堂是扬州人开的，扬州人做胭脂水粉非常讲究，润肤膏、匀面膏、鸭蛋粉、玫瑰汁子茉莉胭脂……都是胭脂水粉里的上品。沈灵离开杜宅之后，叶嘉妍就喜不自胜，上街逛，逛到宜春堂里，每一样东西都吸引住她，让她心动不已，脚下挪不开步。

    从宜春堂里出来时，她的手上，拎着装满胭脂水粉的包。

    迎头撞见高进，叶嘉妍竟然慌乱了一下。眼神躲闪，撞东西的包儿，也止不住想忙着往身后掩。

    可是，她做什么了吗？

    高进好奇。

    叶嘉妍也为自己觉得懊恼。

    叶嘉妍迅速整理好表情，猛地抬起头来，东西也大大方方放在身体前，对高进说：“高进，这么巧，竟然在这儿遇见你。没有公干吗？”

    有问题！

    这里面一定大有问题！

    总是乌鸦一样叽叽呱呱在耳边聒噪的沈郁剑不见了，灵儿也不来找他，并且不知所踪。杜宅里的人全部都说不知道大小姐在哪里。杜意淳避而不见（高进不是傻瓜，杜意淳躲着他，他感觉得到），连叶嘉妍刚刚极短时间的怪异，他都清楚无误，收入眼底。

    高进单刀直入问：“嘉妍，灵儿呢？她突然不见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叶嘉妍的眼神控制不住，又开始慌乱。

    这下，高进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一把抓住她的手，道：“你说啊，灵儿到底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在杜宅，不在悉心斋？谁找她麻烦？她现在碰到了大麻烦，是不是！”

    马上就要成的好事，就要被破坏了。叶嘉妍气急败坏，甩开高进的手说：“你干嘛呀？审问犯人吗？灵儿那么大的人，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她去哪里我不知道，有没有遇到麻烦，我更不知道了。”此时此刻，她实在不想再和高进多纠缠。她突然还想到，如果沈灵被龙俊杰占有，高进这么个王爷，可就要归她一个人所有了呢。

    她不能告诉高进，沈灵现在去哪里。

    绝不能说，不管高进怎么纠缠，怎么追问！

    高进追叶嘉妍追了两条街，也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焦躁之际，还被一辆运泔水的车蹭了一下。高进的袍子给蹭脏了，酸臭的味道，从上好的衣料上飘出来。

    叶嘉妍总算找到可以忽略到沈灵的话题，捏着鼻子叫：“臭死了、臭死了。”用一只手推高进，笑着说：“你还是回府，换件衣服再出来吧。”

    高进说：“我心里着急，不要回府。”

    叶嘉妍眼珠子一转，再度展颜：“那就去成衣铺买呗。”拿出一锭银子，潇洒道：“我送你。”

    叶嘉妍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在成衣铺，高进遇到机关。试衣服的房间里，替高进穿衣的老者语焉不详，有一搭没一搭胡言乱语：“这位爷，长得正好，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要抓紧，不然飞了好姻缘。姻缘好啊，谁都想要。你好，有比你更好。比你更好，所以你才找不到。更好啊，更好，更好……”念叨着，替高进将腰带束好。

    高进是个很容易听取他人意见的人，所以，他没有打断老者，始终认真在听。听完了，他对老者说：“你说，我现在最应该去做的事，是找到我最想找的人，是吗？你知道我想找谁？”

    老者双目精光闪烁。

    高进明白了。琢磨老者话中有话，突然，他想到重点！

    高进对老者说：“你认得我是不是？”

    老者笑了，撕下脸上贴着的眉毛和胡子。

    高进认得这也是悉心斋的人――其实，这就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还效忠沈家姐弟的刘贺。见此情形，高进也联想到，运泔水的车，成衣铺子里这个替自己量尺寸、换衣的“老者”，存在必然都大有深意。运泔水的车故意蹭的他，为的就是让他进成衣铺子――不进成衣铺子也可以，恐怕，只要避开叶嘉妍就可以。

    叶嘉妍存心不让自己找到灵儿。

    悉心斋的杜意淳也是一样。

    那么，这个“老者”，就是既认识杜意淳和叶嘉妍，同时，和他们二人心思完全不在一路上的人。

    这个“老者”说的“姻缘”，指的应当就是灵儿。要去比有比自己更好人的地方找，京城上下，还有哪儿的人比自己更好？皇亲国戚？灵儿……

    “对了！”高进蓦然想到一点，脑海中顿时清明一片。和灵儿敌对的，眼下比自己地位还高的，就是鲁王爷。前几日，灵儿一大早来找自己，为的不就是她闯过鲁王府的事？

    想到这儿，高进禁不住举起拳头敲打自己的头。“为什么刚刚就没想到呢？”他不由自言自语对自己说。

    眼见刘贺又将胡子眉毛都粘起来，高进便拉住他，说：“你是认识沈姑娘的人，你告诉我，这几天，沈姑娘周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

    刘贺将他诓到这边，有什么话还能不说？叶嘉妍反正在外面，不会进来，刘贺就一五一十对高进说：“武阳王，大小姐不让对你讲的。可是，我觉得，在这个地方，有能力和鲁王斗一斗的，除了你，我真想不到别人。大小姐得罪鲁王世子了，鲁王世子设计抓走了少主。大小姐受了威胁，今天，应该是去鲁王府了。”

    高进一听，头脑“嗡”的一声，心想：“这可真是大事不好。”也来不及去恼杜意淳、叶嘉妍故意耽误自己时间，一把拉住刘贺问：“龙俊杰让灵儿去鲁王府干什么？他竟然能抓住的沈郁剑，对付灵儿，只怕也不会安好心。”

    刘贺说：“王爷，你在京中时间不长，想必还不知道，鲁王世子其实是个惯于游历花丛的人吧？他把握着少主，让大小姐去做的，无非就是那一件。”

    “那一件？”高进对此道不熟悉，一时竟然没想得过来。可是，等他想明白，着急和愤怒，不约而同一起涌出来。

    那么，沈灵到底有没有去鲁王府呢？去了，但是时间，却比高进去鲁王府还晚一些。这又是为什么呢？自然是不想做龙俊杰的妾，她得先找南宫昊穹商量。

    如果面见鲁王爷，说自己乃是秦王殿下的义女，那么，以秦王殿下的威慑力，鲁王爷自然会阻止龙俊杰要纳自己为妾的念头。就是郁剑，龙俊杰也得放出来。

    可是，这样做的后果，固然秦王在京中安插暗哨的事实被暴露，秦王殿下以及皇上，都会一同被置于非常尴尬的境地。南宫所住的房子，是皇上赐的；沈灵拿出来的金牌，也是来自于皇上。十几年前，秦王便说好，绝不涉足朝野，现在将自己的义女和自己的部下派过来，这作什么说？皇上和秦王暗中勾结，又是什么意思？

    分明便授予了鲁王以及齐王等人的话柄。

    思来想去，沈灵觉得，她也只有一个选择。保一个人出来，就得牺牲掉一个其他的人。郁剑是她弟弟，她不能见死不救。她能牺牲的，也是此时此刻必须牺牲的，只有一个人――雷霆剑，独孤枫！

    当然，作为独孤枫的附属品――楚语菲，也将是沈灵准备放弃的祭品。

    沈灵觉得，打一开始起，她，以及南宫，面对鲁王一伙开展，进行的就是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暗战。独孤枫也好，楚语菲也好，他们本来就是不巧涉入其中不相干的人。是郁剑，才让他们变成不可磨灭的重要人物。现在郁剑暂时不在，她，似乎也已经做一个决定，让不该存在的人，赶快离开。

    她是带着很现实的利益，打算去和龙俊杰谈判。

    除了已经送出去的四万两，和雷霆剑，她甚至可以再加一万两，只要龙俊杰满意，放人！

    大千世界，事实纷纷乱乱，一切都源自于各有各的计划，各有各的愿望。当计划碰撞计划，不协调的地方就会产生波澜。有些很轻微，一笑便可淡然。有些却不然。矛盾会造成命运的各种扭转，故事也就往未知的方向发展。

    如果说，去除独孤枫和楚语菲这两个人，是沈大小姐心中强烈的渴望，那么，这个渴望，注定这一次又要被辜负。

    因为，在她到达鲁王府时，鲁王府里，四大高手都快被高进给打死了。

    四大高手跟了龙俊杰之后，斗过各种高手，没有碰到过高进这么猛的。高进的白云剑自有一套清灵的招数，但是高进性格高傲，不屑于拐弯抹角。变化多端的花式技巧都被他摒弃，就如在战场厮杀一般，只要对方有可趁之机，他能用一招制敌的，绝不多用第二招。

    斗周玉郎的玉扇，高进用了三招。第四招，剑中腿，踹了周玉郎一个“满口吐红莲”。

    第五招，接上柳鸣风的弯刀。柳鸣风的柳叶飞镖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发，高进已经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出掌，击中他的手腕，震麻了他的整条手臂。高进也知道这个柳鸣风麻烦，为了防止遭受他的暗算，高进干脆重手费了他两只手。“喀嚓”“喀嚓”，柳鸣风同声惨呼。千叶绝技，打这会儿起，算是从江湖上暂时消失。

    铁无华的右臂，在斗沈郁剑时，就已经受重伤。这会儿，能动的只有左臂。他看到周玉郎和柳鸣风的下场，哪里还会真的拼命。冲上去打了没两下，就加以摔倒，装死！

    高进微一惊诧，第四位高手悄然来袭。

    这位高手的攻击与众不同。

    当沈灵来到鲁王府时，看到地上的三大高手，以及落在高进手里的第四大高手，蓦然，沈郁剑遭袭的原因，她全明白。

    龙俊杰手下第四大高手――琼琚仙子公孙清，原来是个易容高手。不仅变脸一绝，模仿人的声音、步态，更是出神入化。只要她见过的，听过的，模仿出来，无一不像到了十成十。

    设计陷害沈郁剑的是她，她那是变成了楚语菲。

    现在，她又来害高进。害高进么，琼琚仙子公孙清装扮而成的，自然就是沈灵。

    当沈灵碰上“沈灵”，这副场景可就太诡异了。

    高进用手捏着“沈灵”的脖子，逼问：“龙俊杰呢，你到底说不说他在哪里？”沈灵在他后面高叫：“高进。”

    高进手一松，“沈灵”摔在地上。高进回过头，又惊又喜，奔过来。上下打量，他激动无比说：“你真的是灵儿吗？不会又是别人假冒吧？”

    沈灵很诧异，说：“你怎么辨别我究竟是真是假呢？”瞅瞅地上的“沈灵”，她自己都恍若做梦。这琼琚仙子，易容的本领也忒高了。真人看到她换脸后的样子，都迷糊起来。面对面的，简直就是照镜子呢！

    公孙清中了高进的反击，伏在地上边喘息边道：“他辨别我？他怎么能辨别出我？不过我手脚没那么快，没能像抓住沈郁剑那样抓住他而已。”

    高进上上下下检视沈灵，最后，放心将沈灵拥抱入怀，口中说：“还好，还好，时间看起来不算晚。”回头对公孙清说：“不是我手脚快，而是你杀气太浓了。沈少主虽然狂傲，但是毕竟少经世事，秉性纯良，太容易相信人，才没有提防、中你的道。”

    公孙清支撑着爬起，捂着胸口说：“简直胡说八道，我靠近你时，我只是做出了欢喜，想要立刻和你离开而已。哼哼，沈大小姐被胁迫到鲁王府，想要离开不得离开，瞧见你时，不正应该有这样的表现吗？”

    高进说：“你错了。真的是灵儿，她会先向我说另一句话。”

    沈灵说：“高进，既然你都知道了，你要帮我救郁剑。”

    高进一哂，对公孙清说：“这回，你知道了吗。”

    公孙清无语，神色顿如死灰般黯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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