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清香楼之约

    thu may 28 21:20:22 cst 2015

    蜿蜒曲折的清江，自西而东横贯炎农大陆，浓浓的雾气下波涛汹涌，一江天堑割裂南北，多年的怨气在这里累积，脆弱的平静一触即破。

    清江南畔，有一座饱含江南山水之灵气的古城――清都，古城依水而建，由水而兴，因水而名。

    古城最繁华的地方莫过于江南岸，这里有一座闻名遐迩的百年茶楼――清香楼，清香楼祖传的茶叶炒制秘方令其茶水弥久清香，让人陶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常常会来此品一壶清香茶。

    清香楼阁楼上一个临江的厢房里，一名衣着华贵的中年男子倚窗而立，双目远眺清江，眼神静谧而忧郁，身旁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伏在窗台上，百无聊奈地俯看着楼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他们是在等一位重要的客人。

    中年男子名叫蒙文海，身旁的少年是他的儿子，这对父子是炎农王朝开国功臣睿国公的后裔，蒙氏一族尚武而兴，历代为将，蒙家军素有战无不胜之神话，但自从炎农王朝第三十六代皇帝炎成帝掌权以后，宦官受宠，后宫乱政，国运衰落，蒙氏家族也日渐式微。后来，岛国崛起的昭阳国举兵入侵，蒙氏良将虽纷纷战死，也未能力挽颓势，炎农王朝清江以南的大片土地尽归昭阳国侵占。

    时隔十余年，蒙文海依然清晰的记得父辈们战死沙场，家族浓郁的忠君报国情结让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今日的偏安，但是，身处昭阳国殖民统治下的现实让他不敢有丝毫妄动，因为妻儿需要保护，屈辱必须隐忍。

    为了不让家人卷入战争，蒙文海隐藏了自己的武艺，潜心研习各派思想学说，彻底改头换面成为一名儒雅学士。

    儿子蒙合是家中独苗，出生在殖民统治下的清都，为了尽可能的降低儿子的生存危险，蒙文海从来不教他武艺，也不教他炎农王朝的历史，只是让他专注于各派思想学说的学习，做一个本分的学士，不能报国，但求保家。

    正当蒙文海沉浸在往昔美好的记忆中时，店小二的一声吆喝打破了厢房的寂静，“户科大臣久保大人到，后房茶水伺候。”

    蒙文海赶紧拉起儿子，理了理刚才游离的思绪，恭敬地站在厢房门口，等候客人上楼。

    来客是昭阳国户科大臣久保泰利，在朝臣中属于温和派，非常仰慕炎农文化，与蒙文海交善多年，是一对特别的挚友。

    “久保大人劳驾，仓促之请，还望见谅！”蒙文海见到久保泰利，赶紧上前迎礼。

    久保泰利没有昭阳官员那样盛气凌人的架子，客气地回礼道，“蒙学士见外了，你我挚交多年，不必这么客气！”

    蒙合见到久保泰利，没有丝毫的拘束感，嬉皮笑脸地问候道：“久保叔叔好！”在蒙合的世界里，因为没有见过战争所以没有战争，也从来不知有炎农王朝，便不分炎农与昭阳。

    久保泰利笑着摸了一下蒙合的头，“小家伙就要长成大人了，哈哈哈哈！”蒙合是久保泰利看着长大的，当年若不是久保泰利爱惜蒙文海的才华，保荐其在昭阳国翰墨院担当大学士，恐怕这一家人的命运就截然不同了。

    蒙合年纪虽小，心志却大，从小受到父亲的熏陶，博览群书，其才华在同龄人中也算凤毛麟角，常常与成年人理论，都能引经据典，占尽上风，长此以往，小蒙合渐渐不喜欢以小孩子自居，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派头。

    此刻久保泰利称其为小家伙，蒙合当然全然不服了，立即摆出一副生气的鬼脸，“久保叔叔你错了，我已经是大人了，小的时候你们大人喝茶总叫我们一边玩儿去，现在爹爹经常带着我与你们同坐一桌，这不是表明我长大了吗？”

    久保泰利听了这童言，乐得哈哈大笑，“言之有理，言之有理，是久保叔叔眼拙了，我们当年的小不点儿如今已经长成小大人了！”

    蒙合眼睛一瞪，嘴巴一嘟，“什么小大人，就是大人！”

    “哈哈哈哈……对，就是大人了。”久保泰利看着这孩子长大，心里非常喜爱，这种喜爱已经超越了种族，是人与人之间真性情的流露。

    “好了好了，不得顽皮，我与你久保叔叔还有要事相商！”蒙文海略微训斥了蒙合一句，便邀请久保泰利进入厢房坐下，亲自为其斟上茶水，“一壶清茶，不成敬意！”

    久保泰利端起茶杯，闭上眼睛深深地闻了闻茶香，细致地品尝了一口，脸上露出的陶醉已如云雾飘飘，“清香楼的茶，醉人胜酒啊，哈哈哈哈！”

    “久保叔叔你有所不知，清香楼的茶叶来自清江上游的天风山一带，天风山南麓土质略松，有碎石相伴，是绝好的育茶之地，这清香茶能想醉迷人，也该是天赐良性啊！”蒙合抢着说了一堆茶道，因为学识甚广，遇到熟悉之事物，便要大加评说一番。

    久保泰利一听，大为惊叹，“你小小年纪竟让知晓如此广泛，日后必有大器之才啊！”

    “犬子常常仗着读了些山野之作，便四处卖弄，劣性不改，还望久保大人莫怪。”蒙文海陪饮一席，接着道：“清香茶之香，不在茶叶本身，茶叶本是同根而生，于平常百姓家，便淡然无味，于清香楼，则清香醉人，只因炒制之术各异罢了！”

    久保泰利听了这话，对父子二人的才学更加敬佩，“哈哈哈哈，你父子二人之才华，当今世上恐怕无出右者，一口清茶便能品出许多道理来，令人敬佩，令人敬佩啊！”

    “久保大人过奖了……”蒙文海轻叹一口气，欲言又止，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这一叹，让久保泰利的思绪戛然而止，刚才还在茶叶上兴致勃勃地谈经论道，这一刻却叹而又止，料想着今日之约，必然不是品茶这么简单。久保泰利是个直性子，况且蒙文海对他来说，也早已经是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便开门见山地问道：“看蒙学士的神情，怕是有什么烦心事？”

    蒙文海缓缓放下茶杯，也不再卖关子了，“不瞒久保大人，近日来，文海正为犬子入读皇家书院的事发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蒙合听到这里，赶紧插问了一句：“为什么不让我去皇家书院读书？皇家书院不好吗？”

    因蒙文海在昭阳国做文官，蒙家地位虽不及王公贵族，但也是有头有脸之辈，即便如此，蒙文海一直都将蒙合放在平民私塾里读书，因为蒙文海根深蒂固地认为，张扬，在殖民统治之下，绝对不是一个好事，但是在蒙合的心中，从来都没有殖民意识，也就没有危机意识。

    蒙文海听见儿子似乎对皇家书院有所期待，心中非常愤怒，立即呵斥道：““我与你久保叔叔言谈，休要胡乱插嘴。”蒙文海呵斥的同时，投以认真的眼神，蒙合顿时明白自己的话已经超越了父亲的容忍度，便乖乖地沉默下来。

    原来昭阳国王突然下令朝臣子女必须在皇家书院读书，蒙合必将在列。蒙文海心里非常清楚，皇家书院名义上是一间书院，实则是一所皇家军校，学习的内容绝不是诗词歌赋这么简单，书院除了教授人文历史之外，还会培养孩子们的军政才能，一旦踏上这条路，那此生注定要与战争结缘，这显然违背了蒙文海的教育初衷，这才请来户科大臣久保泰利，看能否从中斡旋。

    久保泰利总算明白了蒙文海的心思，神情严肃地思量片刻，喝了一口清茶，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哎，此事恐怕非你我之辈可以左右！如今朝臣中多数人主张尽早渡江北伐，一举统一南北，炎农大陆地域纵横数千里，是过去昭阳国的几百倍，如此雄伟之计划，在昭阳历史上绝无仅有，国王陛下也为之动容，当前各司已开始着手备战，皇家书院培养后继之才，只是整个计划的一部分，已属板上钉钉之事，除国王陛下之外，再无他人可以破例。”

    言下之意，久保泰利也无能为力。

    蒙文海听完，心似滴血，儿子是无辜的，作为父亲，他已经千方百计地让儿子规避这条道路，但人算不如天算，按照今日的王命，儿子终将要成为敌国未来的战争机器，想到此处，心中滋味万般难受。

    久保泰利可以体会到蒙文海此刻的心情，非常无奈地安慰道：“蒙学士大可不必过分担忧，令公子小小年纪已经在文才上表现非凡，他日必能继承蒙学士的衣钵，成为学之大者，如此便不必亲身临战，更何况这些孩子成人之路尚远，政令变幻莫测，孩子们将来何去何从还不好评说！”

    蒙文海此刻显得无助而无奈，世道总是强权者的游戏，凡人断难左右。此刻的蒙文海，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地方，但是要逃出今日之昭阳帝国的控制，绝非易事，可能要付出家破人亡的代价。

    蒙文海权衡再三，此事只能从长计议，蒙合将不可避免地进入昭阳国皇家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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