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弱冠而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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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t jun 27 03:55:18 cst 2015
其实,早在得到望都丧讯时起,在窦府的帮助下,樊儇和夜玉已经派人将家中的典藏书籍、家当装车运回了三辅。从那时起,全家都知道班家得离开雒阳了。
此时听她正式宣布,众人并未吃惊。她又看着班超道,“过去家中有汝翁秩俸维持,虽不富裕,仍勉强糊口。今得靠土里刨食,汝二人结庐居忧,全家都得饿死,此事勿要再提。超儿当打理田地,顶起这个家来!”
众人还未从丧事中缓过神来,听了阿母这番话,这才意识到,此时天地顷刻都变了。班家在雒阳并无房产,所住房屋乃租住别人的。此时,一家人已经只能在安陵邑靠仅有的二顷多薄地,三进院子的破烂老宅勉强度日了。
阿翁班彪逝世那一年,班固和班超年已22岁,一文一武,弱冠而孤。班氏宗族自秦末称雄楼烦始,后来成为前汉望族,历二百余年,到了班彪新亡,家道完全破落,成为安陵邑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地主。
左车安顿好女公子一家,等过了“头七”后,才返回京城。
阿翁溘然逝世,让班超一下子陷入迷茫之中,感觉天顿时塌了下来。送别师傅的当晚,他一个人跑上安陵神道,坐在断垣残壁之上,望着石人石马和高大威严的楼台残柱,感到世界是那么黑暗,自己看不清未来的方向。阿翁是山,阿翁在世时,他未觉得什么。可阿翁一旦故去,他突然感到自己是那么孤弱微小。
古往今来,人都是在亲人故去的悲痛中成长起来的。
这一晚上,班超在黑暗中想了很多。阿翁毕生愿望是续写《史记》。自己一身勇力,骨子里不想当书虫,此时不正是自己为阿母分忧,帮助兄长实现阿翁宏愿的时候了么?他望着黑暗中的原野,暗暗下定决心,自己要侍弄好两顷薄地,决不让阿母、师母、嫂嫂、阿妹饿肚子。
想到这里,二十二岁的班超,第一次看到了自己在家中的重要性。
冯垦傍晚在安陵邑内巡视时,见班超怀抱长剑,失魂落魄、蒙蒙懂懂地走出城邑后,竟然一路走向高高的安陵大冢前的神道上,他心里不放心,便悄悄跟了过来。原想等班老二寻死时自己好出来英雄一把,没想到这混蛋在这寒冷的冬夜静静地坐着,象死了一般,一坐便是大半夜。
神道在高丘上,寒风呼啸,鬼影幢幢。
到夜里三更,冯垦又冷又怕,几乎快冻僵了。他是个风流公子,那受得了这个。实在打熬不住,自己只好走了出来,嘴里骂道,“班老二,汝想冻死吾耶?人家寻死都到小西河,扑嗵一声,就完事了。唔唔,老天哪,冻死吾了,汝狗日的欲寻死,未必非得到皇陵上吧?”
冯垦虽是大户公子,也读过经书,但在安陵邑当啬夫,身处社会低层,自然雅不起来。对民间这种粗俗的语言,班二公子已经早有免疫力。丧事期间,从帝都雒阳来的班家人,早已经习惯安陵邑众邻们的乡俗和俚语氛围。
“吾干吗寻死,一家老小,今后指望吾地里刨食呢!”
“不死就快走啊……再冻一会,吾可就要给皇上活殉了……”两人顺着林间土路一边往土山下走,一边充满向往地胡言乱语道,“汝狗日的命好,生在班家。吾二人要选一个活殉也……还得是吾,你说吾一土财主……”
“为什么偏得是汝?”班超不解,班家是落泊了,可未必连为皇上活殉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当年……反正不能是汝……一家老弱病残,汝莫非想让老夫人带着一家人喝北风……”冯垦冻得瑟瑟发抖,嘴里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地嘟囔道。
“当年怎么了,汝干吗说半句留半句?”
“以后再说……”冯垦嗫嚅了半天,到底说得不爽利。
神道两侧枯草萋萋,一片一片的树木在寒风中呜呜嘶鸣。见冯垦战战兢兢的样儿,班超没有再追问。两人相伴走下大山一般的夯土冢神道,返回安陵邑内。
“梆!梆!地寒地燥,谨防火烛!”
曾经繁荣的小城邑,夜色中难掩破败、荒芜的景象,了无生气。偶尔一两声犬吠,显得有气无力,苍白孤独。唯有里监门班伍苍老的声音,在寒风中萧条的街道上孤寂地回荡着。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夜玉、雁旋惊讶地发现,二公子一大早儿起来没有象往常一样习武,却带着老仆人班伍的大儿子班前,两人骑上马便冲出了院子。
街道上还没有行人,他策马出了安陵邑,来到小西河边,又顺着河畔的垅道向下游驰去。离安陵邑七八里,小西两岸田地一望无际,丰饶肥沃,绝大多数都是能浇上水的膏田。西岸田地多数是弓家的,而东岸则主要是冯家的。
东岸冯家的几十顷田地大部分是膏田,地势与河滩基本持平。只有一块地阜较高垅上,约有六七顷,与班家的田地相邻。而班家的两顷地,仅有二三十亩勉强算是膏田,其余则均在坡上和坡顶垅上,比河滩膏地足足高出约丈余。
班前继续向班家村驰去,班超则信马走向坡顶田地内。
冬季地闲着,寒风吹过,枯草萧萧,一片荒芜景象。他又来到自家的田舍(注:汉代因地广人稀,为便于耕作、收获,田地中均有田舍),只见院内荒草有一人高,门窗洞开。几间正房犹可,厢房屋顶已经塌陷漏雨。
前汉末年,班超的祖父班稚辞官返回故里,修建了辉煌的班府。府中央的汉书楼五层高,气象恢宏,曾经是安陵邑最高的建筑。当时的班府是五陵原上的显赫世族,有小西畔膏田近三百顷。
更始之乱时,赤眉军扫荡五陵原时,班稚与大儒樊叔皮在赤眉军进入安陵邑前的刹那间,命班彪带着年仅十二岁的樊儇亡命河东,为两家保住了一点余脉。
赤眉军焚毁了五陵邑,安陵邑被屠城,班、樊两家举族死于兵祸。而曾经的辉煌的班府也基本被化为灰烬,仅剩下家中仆佣居住的三进偏院,得以保全。仆人班前当时人在班家徒附居住的班家村,从而得已幸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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