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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重整旗鼓进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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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on jul 13 03:47:29 cst 2015

    一个多月后,袁世凯又重整旗鼓,装着从四面八方凑来的1500两银子,告别家人,再次上路了。

    此番第一站是南京。那里他曾呆过6年光景,嗣父有不少故旧都在那里,如果能接上关系,事情还是好办一些的。

    一路上,车船更替,马不停蹄,跨淮河,渡长江,一直奔南京而来。此时已是春暖花开之时,愈向南走,春意愈浓。袁世凯无心观赏春色美景,但心里却是越来越兴奋,自我感觉越来越好。

    进了南京城,寻到莫愁湖边一家体面的旅店住下,几番打听,很快与当年和他一块学习马术的朋友们联络上了。通过他们,又打听到了嗣父袁保恒当年的几个部下的行迹和住址。

    第二天,袁世凯梳洗完毕,打点一些像样的礼品,便开始一一拜访。

    在这些亲朋故旧家里,袁世凯确实是受到了热情款待。大家一边杯来盏往,添酒送菜,一边回忆少年情景,畅叙别后离情。然而,袁世凯很快又开始失望了。他少年时代的那帮骑马的哥儿们,和他也都基本上没什么两样。与科场无缘,自然也都没多大出息,袁世凯忙的更是一点帮不上。他嗣父原先的老部下,也都因为老上司英年早逝,未及提拔,便失了机缘。待到新官上任,一心去培植自己的亲信,他们早已被忘在一边,所以,几年下来,无一受到重用,至于回过头来提携袁世凯,自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在南京滞留十多天,周游拜访一大圈,终于一无所获。唯有秦淮河畔的烟花巷里,那些可爱的小妹妹们确实是比几年前更开放、更有风情了,只有在那里,他才暂时忘了烦恼,沉醉在温柔乡里,仿佛又回到了当年无忧无虑的公子哥时代。

    下一站该向何方?袁世凯从朋友们口中得知。上海的繁华与富庶不亚于南京,那里作为一个新兴的国际性商埠,不但是发财的好地方,而且也是冒险家的乐园、投机者的天堂、钻营取巧的地方。有这样一个环境,正好对上了袁世凯的胃口。虽然那里对他还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但他还是想去闯一闯。

    5天之后,袁世凯第一次踏上这座已有“东方第一城”之称的繁华都市。

    走在大街上,单从各色各类的穿着打扮。便可以感觉出这里的自由和开放,而大街上络绎不绝的洋人,更使这座城市有了一股全新的气息。

    虽然闯过北京,又逛过南京。但如今只身站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袁世凯第一次感到心里没了底。与这座城市里的人相比,无论是穿的戴的,还是言行举止,都让他感到自惭形秽,时刻意识到自己是一个地道的乡巴佬,单是这里难懂的方言,就足以将他拒之门外。

    在旅店里,尽管他付的店钱并不少,但店小二那种轻视的眼神,已深深地刺伤了他的自尊心。更令他恼火的是,南京的朋友给他介绍的几个熟人的地址,待他来到上海,居然一个都找不到。在这座城市里的人,仿佛都像蚂蚁一样,一刻不停地钻营,从一个角落到另一个角落,根本没有憩息的时候。

    袁世凯找不到朋友,找不到熟人,整日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他感到心里有一种莫名的愤怒和窝火,但他无人发作,无处发作,也无法发作。

    只有一处能让他感到自己的尊严、自己的价值,让他孤傲的心灵感受到些许慰藉,那就是妓院。

    黄昏一过,当红灯笼一个一个亮起来的时候,随便走到哪一家门口,只要他袁世凯稍稍放慢脚步,那些站在灯笼下的女人们便会立刻围上来,蛇一样缠住他,热呼呼的气息都可以喷到他脸上。这个时候,他袁世凯仍然是大哥、是公子、是官人、是这些花枝招展的女人巴结的对象。只要他掏出一锭银子,他要谁,谁都像服侍老爷一样地服侍他,曲意逢迎,百般讨好,绝不会因为他身上还有乡下人的气息,就另眼看他!甚至,他还觉得这上海滩上的女人要比京城、比南京的都强得多,到底是上海,完全是另一种风情。

    一连十多天,他都是过着这样的生活,上午蒙头大睡,下午逛逛大街,晚上就整夜整夜地钻进妓院,一混就是一个通宵,完全是一副乐不思蜀的样子。什么功名,什么捐官,暂且抛到一边去了。

    历史往往会发生许许多多令人难以忽略的偶然性,这些偶然性对历史所产生的影响,常常会达到令人惊讶的程度。

    袁世凯此番沉沦于上海滩的青楼花巷,如果没有一次偶然的巧合,那么,按照正常的发展轨迹,他应该是越玩越上瘾,直到钱财花光,山穷水尽,才幡然醒悟。但此时已是日暮途穷,无路可走,要么灰溜溜地打道回府,从此安心地做他项城县的小财主,要么就此赖在上海滩上,凭他的“魄力”,也能混成个像样的“小瘪三”、“小老开”之类的,这一生也就算是过去了。

    无法说是历史的幸运,还是历史的不幸――历史毕竟不是一道可以把答案精确到小数点后多少位数字的数学题。总之,因为又一次的偶然相遇,改变了袁世凯的人生,也可以说使近代史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模样。这个人并不伟大,她仅仅是上海滩上一名普通的妓女,说她普通,是因为她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后人只知道她姓沈。

    那一天晚上,袁世凯在小饭铺里独自胡乱吃了一点饭,可能还饮了几杯酒。然后,便例行公事似的,随意向某一条街走去,也没摸摸自己身上还剩多少钱,遇到一个挂着红灯笼的大门,没等门口的女人多拉扯,连门上的招牌都懒得看一眼,就一头钻进去了。

    来到内厅,很老练地扔出一锭大银,老妈子立刻唤出一排姑娘,让他挑选。他眯起眼,细细地一排打量过去,目光最后停在靠里面的一个姑娘身上。他觉得这个姑娘很特别,她的脸上没有那种职业性的媚笑,她的眼睛里似乎含着一些别的姑娘所没有的东西,很让人着迷的东西。

    他朝她点点头,别的姑娘都悻悻地退回房中。老妈子赶紧把她拉过来,让她陪他到自己的房里去。

    进了房间,掩上门,那姑娘没像别的妓女那样要银子,脱衣服,而是大大方方地请他坐下,敬上一杯香茶,然后很文雅地坐在床边上,很文雅地看着他。这一来,倒让袁世凯感到有点不自然,甚至不太好意思了。为了掩饰自己,他便一个劲地吸溜着滚烫的茶水。

    “大哥好像是初到上海吧?”

    如果换一个场合换一个人,听到这句问话,袁世凯一定会很反感:是又怎么样,难道就不能让你陪我吗?可在这个女人面前,袁世凯发作不起来了――她的神情加上她那极软极甜的吴语方言,听起来竟是柔顺、体贴到了极点。

    “嗯。”袁世凯回答。

    “大哥是北方人吧?”

    “你怎么知道?”

    “大哥的长相,一看就是北方大汉嘛。”

    “小姐家在何处?”

    “我是苏州人。”

    “哦。”袁世凯又端起茶杯连喝了两口。

    姑娘赶紧站起来,给他的杯子里添上茶水,然后又回到床边,轻轻坐下。

    “大哥看起来是个读书人吧,怎么走到这个乱糟糟的地方来呢?”

    “嘿,时运不济啊!读书不是种田,哪能撒一把种子就收一筐麦呢。”定是富贵之命、栋梁之材,即使科场不济,也有千条路可走的呀。”

    袁世凯感到惊奇了:这个姑娘看起来少不更事,居然像算了我的命似的,说得如此之准,还真是神了。他不由得看着对方,很认真地听起来。

    “小女子虽是烟花巷中贱人,但也听说如今官场并非只有一扇大门开着,只要肯钻营,多下点功夫,旁门、侧门、偏门、后门都是可以进去的。我看大哥绝非平庸丧志之辈,岂能长久与燕雀相类?”

    一席话听得袁世凯怦然心动,他简直不相信这番话竟出自一位风尘女子之口。如果换了须眉男儿,他肯定会倒头拜谢。

    袁世凯深深地埋下了头,心里是又惊奇、又感动、又惭愧。

    姑娘又过来,添上茶,然后轻轻地偎在他的身边,悄声说:“哥哥莫要生气,小女子心直口快,口没遮拦,现在再不敢说了。”一边说着,一边便替世凯宽衣解带。

    此刻的袁世凯,已全没了那方面的兴致。姑娘的话已深深触动了他的痛处,回想起多年来,生父、嗣父、叔父对他的苦心栽培,一家人对他寄托的希望,还有自己到处奔波求人所吃的苦头,如今,功不成,名未就,竟然跑到这上海滩上来醉生梦死,落到了连个风尘女子都不如的地步,真是禽兽不如啊!

    坐在床上,袁世凯轻轻地把这个娇小的苏州姑娘拥在怀里,竟像抱着自己的新娘似的,颇有点患难之交、一见钟情的架势。

    此后一连三天,袁世凯一刻都没有离开这个女子,终日关在房里窃窃私语,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第四天清晨,两人梳洗完毕,姑娘掏出自己的全部积蓄,一齐包进袁世凯的衣服里,然后扑过去,抱住他,哽咽着一字一顿地对他说:“哥哥今日一走,小女子便下洗衣房干活,从此绝不接客,只等干满半年苦活,赎出身子,小女子便专心等着哥哥。只盼着哥哥早日成就功名,再来接小女子到哥哥身边。小女子愿终身为好,给哥哥当牛作马,服侍哥哥一辈子。”

    这一番话纵是铁石心肠,也不能不感动。袁世凯说不出一句话,只是抱紧了姑娘,似海深情尽在不言中。

    后来,袁世凯果然不忘旧情,随吴长庆到朝鲜后,稍稍站稳脚跟,便托人将这位苏州姑娘接到身边,做了他的第一个偏房,这便是他的大姨太太沈氏。

    据说沈氏果然是精明能干,到朝鲜后,把袁世凯的生活照顾得细致入微,以致袁世凯很快就派人到老家把儿子袁克定接到朝鲜,交给她抚养。不仅如此,沈氏后来还担负起管理其他姨太太的任务,并为袁世凯驰骋官场,出了不少的好点子。那些自然是后话。

    话说袁世凯与沈姑娘挥泪相别之后,便搭上一艘货船,沿海辗转南下,直向广东而去。

    此去欲投何人?那便是昔日他嗣父袁保庆的至交周馥。此人曾得袁保庆推荐,而投靠朝廷第一红人李鸿章门下,给李做过一段时间文牍,据说很得李鸿章器重。袁世凯在南京时,曾得一确切消息,说他近日已被李鸿章提拔,奉命到广东潮州府任知事兼办海关。此人当年常在袁保庆府上走动,与袁世凯处得很熟。当时得了保庆推荐去天津之前,曾多次表白:他受袁家的恩情,终生不忘,将来一有机会,一定报答。只是当时袁世凯在南京时,嫌潮州路途遥远,来去艰难,所以才转道上海。现在真的登门相求,想他不会不倾力相助的。

    半个多月后,袁世凯终于登上潮州港。

    果然不出袁世凯所料,这位交了好运的知府没有忘记最初的引路人,对袁家这位陷入困境的后代,不远千里赶来投奔他,给予了极大的热情和关怀。当即就答应让袁世凯先在他手下干一段时间,一有机会便及时提拔。

    经过几个月北上南下几千里的奔波劳累,至此,袁世凯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虽然此地偏远,但并不贫瘠,最关键的是可以有个着落,心里也就踏实了。

    在周馥身边干了不到两个月,是年中秋一到,周馥果不食言,给他捐了一个五品的同知。官袍相加之日,袁世凯终于尝到了当官的滋味。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兴奋。

    中秋之夜,袁世凯独自登上城墙。一轮圆月当空高悬,袁世凯遥望北方,心里暗暗发誓:决不辜负家人的重托和沈姑娘的一片真情,此生不活出个人样来,决不回家!

    升了官职,下一步该怎么走呢?几天后,周馥又叫来袁世凯商量开了:

    “贤侄才气出众,兼有良品,确实是可造就之人,何况又是袁大人之后,我自该竭力栽培重用,无奈潮州地处边远,本府能力有限,再滞留下去。恐要误了贤侄前程。”

    袁世凯慌忙起身行礼道:

    “承蒙前辈关照,悉心培养,愚侄不肖,能有今天,自是感激不尽。若要离开大人,我真不知路在何方。”

    “贤侄正值青春年华,要想大有作为,还是应该靠近京城,寻一靠山,才能见机提拔,升得快一点。”

    “可我四顾茫茫,哪里寻得靠山呢?”

    “我倒有条路,不妨一试。李少荃爵帅(即李鸿章),现在直隶总督位上,兼任北洋大臣,权倾一朝,现正在延揽人才的时候。我在他手下效命,颇得恩惠。现在虽不便直接冒渎他,但他的女婿张佩纶与我是同年至好,现在李帅幕府中,颇得李大人信任,很有些权柄,功名已保到记名道,不久即可得缺。我可以写封信,替你引见。如果值肯帮你,将来的前程就不可估量了。”

    袁世凯听了这番话,当然高兴,当下就求周馥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推荐信,给他带在身上。几天后,袁世凯打点停当,与周知府依依惜别,便一路向北方进发。 9月下旬,袁世凯一路征尘,来到天津。进得总督府,找到张佩纶,呈上周馥写的推荐信。

    张读了信,对袁世凯虽不是十分热情,但也没有推辞,当下安排他先在一厢住下,叫他休息几日,待有便当的空缺,便见机安排。袁世凯自然是千恩万谢。

    一住就是几天,官府那边仍没有消息;又等了五六天,仍没有动静,袁世凯便有些急了。眼看半个月过去了,再拖下去,只怕那个张幕府都要把他给忘了。于是他又硬着头皮到总督府中去找张佩纶。好不容易找到姓张的,却见他两手一摊,直摇头。

    原来这官府中僧多粥少,竞争实在是太厉害了。到这里来求职的不是举人便是进士,都是些有正规学历,才华出众的人,袁世凯和他们比可是差多了,虽有个五品的官衔,可那是捐来的。软得很,关键时刻还是拿不到桌面上来。

    怎么办呢?毕竟是周馥荐来的人,老朋友的面子不好驳回,况且谈起来,袁世凯的叔父袁保恒、袁保龄,盟兄徐世昌,张佩纶也都熟悉。张佩纶便安慰说:你先在府中做些杂事,拿份薪水维持生计,一边耐心地等待一段时间,到年底可能会有一些空缺,那时再顶上去。袁世凯想了想,别无良策,也只能如此,便也点头应允了。

    就这样一边打杂,一边等待,好容易盼到年底,张佩纶总算带来了消息,但都是一些芝麻大的官职,根本不值得一去,连张自己都觉得没多大意思。看着袁世凯满面愁云的样子,张的心里确实有些过意不去。

    他转念一想,还有一条路:“李大人的手下有一支淮军,很有名气,你可愿意到军队里干呢?”

    袁世凯眼睛一亮,怎么不愿意呢。我祖父、我叔父不都是从军队干出来的吗?说不定我袁家人就是该吃这碗饭呢?想到这里,袁世凯赶忙点头,表示愿意去。

    乃至问起淮军里的统领是谁时,袁世凯更兴奋了,原来那就是吴长庆,他嗣父的拜把兄弟,有他在那里,还有什么不能去的呢!

    1881年新年刚过,袁世凯便匆匆赶到张佩纶家,呈上礼品,一边给他拜年,一边向他辞行。当袁世凯给他说了吴长庆与他嗣父的关系后,张佩纶便高兴地说:“没想到给你弄的这个去处,却是再适合你不过了,谈起来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也不用写信介绍了,你径自去,放开手脚干,等将来有了功绩,我自会在李大人面前举荐你。”

    当下袁世凯千恩万谢,辞别张佩纶,出津门,过海河,直奔山东登州,投奔淮军统领吴长庆。那一年,袁世凯刚满22岁,从此,他开始了军事生涯。同时也进入了他人生的上升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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